開仁．《忘己為人》之最美的感動

最美的感動

 

    生命中浮現的感動，像浪花一般，激起又散落。而能在內心留下痕跡的，我想真的也沒幾個，也許是人有遺忘的習慣，抑或刻骨銘心只是一種傳說？

 

    在腦海裡，最能撼動我心的追憶，莫過於對老母親的一份歉意。因為我清楚知道，沒有母親海深般的寬容，則沒有今日平安的我。猶記得，我年紀一把才把母親的姓名搞懂，這可以說是自己的不在乎，也可說是自己的不懂事。

 

    一個遺憾可以令吾人內疚一生，一個內疚亦能使吾人感傷一世……。

 

    人生，到底有幾次回頭是岸的機會，我想並不多，倒是終生遺憾，你我必然會有。是否是眾生喜歡生命有些缺憾美？最終最根本的答案，我想應該是彼此都不會珍惜因緣，尤其當遺憾還離我們很遙遠的時候。

 

    在年少時，家裡因為很貧困，連飲水都得於午夜起來盛才有得用。家裡全天的供水，其實是有人於夢醒時分，忍著睡意地成就大家的方便，這個人，就是老母親。依我的體力和精神，其實可以分擔這項看似簡單卻不容易做的工作，不過，我力不從心，沒有盡到身為孩子的責任。母親是傳統的善良女人，她從不強迫孩子做不喜歡做的事情，寧可自己辛苦也不要讓孩子生惱，有任何的壓力，皆習慣偷偷用淚水來疏導。挨夜的難過，誰能體會？也許她感念孩子外出賺錢養家不容易，又或許她知道為孩子奉獻是自己的天職。

 

    從來她就喜歡將美味的東西留給孩子吃，縱使是一粒蘋果。記得有一次，我把自己唯一的蘋果讓給她老人家吃時，她竟看了看手上的水果，而喃喃自語道：大哥工作辛苦，留給他吃好了。於是便走到房間去，怎知大哥以一句「暫時放著，我自會拿來吃」就打發了這份真摯的心意，母親早已習慣孩子對她的冷漠與傷害，於是只好低著頭又走回客廳去了。在那當下，我的眼角竟沾滿了淚水，深刻地領悟了古德所說的：「父母愛兒江水長，兒愛父母不如一根扁擔長。」內心默許天下的孩子莫如此輕易疏忽一份人間最完美的愛。

 

    我們可以否定別人的善意，但卻萬萬不能把別人的善意當成是惡意，這不但損了自己的福，也會在不經意中傷害了對方。

 

    我的慚愧心很薄弱，但每回憶起對母親的歉意，內心便會不自主地難過。現在的我雖然留學他鄉，其實很懷念老人家的容顏，尤其懷念她把好吃的菜餚送到我們的碗裡頭，她縱使口口白飯也樂在其中，只要孩子吃得飽穿得暖，這就是母親的心願。如今，我身在異鄉，每當嚐到家園沒有的食物，自然而然的總是會想起母親及家人，希望和他們一同分享。

 

    人間的溫暖，是需要人自己去覓尋的，它不從天而降，也不會從地而湧。它存在於人與人之間，尤其擁有奉獻和犧牲的心情的人。多一個人能有一份無私付出的愛，社會就多一份平安和諧；人的心如果能恆常如此，天下不太平也難。

 

    我們無法透視別人的心，因此不要輕易否定別人付出的一份心意。年輕時，老是感覺長輩的叮嚀是無理的嘮叨，有時甚至還以為他們故意為難自己，內心恨不得立即脫離家人的蕃籬。我走過的這些日子，幸虧有佛法的提攜，時刻自我反省與思惟自己的習氣，我到底是隨順俗習而過活，還是背逆俗習而修清淨行呢？有位禪師說的對：與欲望背道而馳的行為，才是正修行。

 

    人的一生有太多的遭遇，每個人內心的感受也不盡相同，然而珍惜人際之間的善緣是應該及早醒悟的，畢竟短暫的生命來去匆匆，莫總是等到一失足成千古恨才來言悔，因為這一切的一切，已是過眼雲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