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4月19日 星期一

福嚴,改變了我的一生



 


 


 


 


福嚴,改變了我的一生


 


釋開仁撰文於2002-4-1


 


一、        前言


我出生在一個佛法的邊地,很奇怪的,從小我就喜歡目睹佛像與出家人,這也許是與佛有緣吧!話雖如此,二十歲以前,看過的出家人還不到十位,那時候由於年紀很小,不太敢接近這些法師,唯有跟隨他念佛、拜懺與誦經。


這樣的因緣自認識幾位年輕的法師以後,我的佛緣慢慢累積的越來越深了,就在一個阿含經的課程後,我決定踏上全心全意念佛學的道路。只有一股熱忱,卻沒有方向的我,幸好認識了現在的一位師兄,倘若不是他寫了一封信跟我介紹台灣的佛學院,腦海中更本不曾憶想過外國的佛學院。手拿著幾份簡章,也傻了眼無從選擇,正當這時候,我撥了通電話給這位留台的師兄,他竟不說太多立即就推薦導師創辦的福嚴佛學院,我問說其他呢?他笑言:福嚴教出來的都是佛門龍象!由於我不太了解他箇中的意思,腦海但嚮往見導師一面,就決定來福嚴報考了。


轉眼我就在這裡待了六年,想起從前,感觸良多。因為當我跟母親說要離開俗家時,她一句話也沒說就用眼淚安撫自心,我明白她的心情,她也清楚我已有了決心,就這樣剛滿二十五歲的我,一個人晚上搭機來到台灣。


翻開舊日的思緒,原來才發現自己不但好樂法義,而且還嚮往出家的生活,若是有人問說我對自己的選擇有悔意嗎?我想我會直接的回答他:我很滿意這樣的選擇,從不言悔。六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回過頭來看看這走過的足跡,我很希望將部分記憶尚清楚的片段,用筆把它記錄下來,也許這未必能給後學帶來什麼鼓勵性的作用,但至少是我自己的真心流露,是二千一百九十個日子的生命感動。


 


 


二、        漂洋過海的勇氣


七歲就失去父親,所以一直以來都是母親與兄弟姐妹陪伴我長大,或許是母親無法周全照顧九個孩子,因此,在我的印象中,有許多苦悶的日子是找不著傾訴對象的。自小就內向沉默,不會給別人帶來多大深刻的印象,也極可能因為如此,我培養出自己解決自己問題的能耐。


姐姐與哥哥,因為要負起養家活口的職責,所以我跟他們的關係似乎有點疏遠,只有尊敬與愛戴的心情,卻無法彼此有過並肩作戰的經驗,這就是為何我與母親及弟妹的關係來得深切些的理由吧。


二十五歲那年,我學會思考自己未來應該要走的路,開始時老實說我也有點不知所措,但是所幸的是遇上與我有緣的一位師兄。他告訴我選擇出家的心境,也讓我真切的明白出家是怎麼一回事。我毅然捨棄教書的工作,也放下許多可愛的孩子,更踏出了培養我學佛的佛教會。留台這個決定,除了這位師兄的鼓勵外,其實還有一位與我一同學佛一起成長的佛友,給了我很多心靈上的安撫,因為當初除了面臨自己內心與家人的調適問題外,最重要的反而是經費上的難關。這位佛友答應贊助我每半年出境的經費,也促使我有信心獨自踏上這一片陌生的土地──台灣。


因緣聚會時,我抵達了台灣,那一班機是晚上十一點抵達,幸好與我緣深的那位師兄與幾位法師來接我,要不然我也真的要亂成一團了。漂洋過海的心情,考驗了自己學佛的信心,讓我真實體會離鄉背井的無奈。然而,我應考後大航院長送我的那席話,至今依然清晰記在腦海中,倘若沒有他的棒喝,我想福嚴這個地方我沒福報住下來。


來回馬國與台灣兩次,才正式入學上課。從不習慣的文化背景之下生活,到現在為止,我還是覺得自己勇氣可嘉。以居士的身份進入僧團學習,是很受考驗的方式,這些心路歷程,與其他人很不一樣。後來,我與幾位本地的居士生活的很投緣,很快地我就習慣了學院的生活模式了。這種方式對我而言很陌生,因為從未到過寺院住,很多規矩不知道,出家與在家的界限更含糊不清。可能也因為這樣,我在這裡成長的體會,比起別人多一份用心,更多了一份願力。


其實,我來報考時,沒有很大的信心能念到畢業,因為家裡根本無有剩餘的錢支助我三年初級部的出境費用,內心天天祈禱佛菩薩,天天發願要念到畢業,就這樣慢慢累積了一些心力,於是乎自己就想辦法不要讓家人掛礙經費問題,自己處理安住自己的一切。師長們很關心我們,時常問起我們的經費問題,後來借助獎學金的申請,我初步解決了自己出境的問題。再者,也有不少學長關切我,幫我申請了三年的留台證,如此種種複雜的善因善緣,促使自己的學習生涯,得以順利進行。


學院提供一切的生活所需,幫我減少了很多開銷,我可以很安心的投入法義的學習。回想當初為法而來的勇氣,值得掌聲鼓勵,更為自己用佛法來填滿空虛的心,值得萬分喝采。一年的居士生活,即深刻又漫長,不過,卻充滿了意義。


 


 


三、        從在家到出家


以在家居士的身份,在學院就讀了一年,因為院內一位長老的往生,讓我激起出家修梵行的心。記得在當居士時,理論瞭解了不少,卻一直沒有勇氣承擔如來的家業。這主要本身的懦弱之外,就是深深覺得出家不容易,出了家若不能對佛教有貢獻、對眾生有幫助,那出家有何意義呢?就因為這麼一個因緣讓我感受到有生無不死的事實時,我下定了決心,今生再不發這份修道的願,下輩子則不知會到那兒去了。


我知道出家不容易,所以對自己的期許很高,也因為有這份意志,幫助我來台灣學習的那位師兄,想盡辦法達成我出家的願望。他的用心,到現在我依然記得,現在回想起來,要不是有他默默的支持與幫助,我想我沒有福份依止師父上人出家。


我曉得世尊留給世人最珍貴的禮物就是因緣觀,他讓我們了解因緣、掌握因緣、改變因緣、創造因緣。或許我秉持著這份信心,不斷請求佛菩薩的護念,每天很早就起身拜佛,懺悔過去的宿業,期待的就是奇蹟的出現。一封信,一封用眼淚寫成的信,打動了師父的拒絕,感動了師兄弟的誠意。終於在師父的寬容下,我成功剃度了。那天是 農曆六月十八日 ,兩位在學院就讀的師兄當我的引禮師,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完成了我夢寐以求的理想。


家師有個傳統,就是觀察弟子的根器,若到了受大戒時間,他會主動向弟子提出,而且會建議您到那去受具足戒。在我當了一年半的沙彌後,師父要我和一位師兄一起去受具,為期兩個的戒期。就這樣我又踏進另一個全新的學習領域了。


也許因為學院已有了兩位師兄,故倍感安心,凡遇到出家後的不平穩狀態,皆會找師兄幫忙,師兄們也耐心地給了我成長與學習的空間,鼓勵我獨立成長。


我的資質很鈍,所以很多規矩都不懂,很多禮儀也不會,但就這樣爬爬跌跌的學到現在,才終於多少有點頭緒要如何規劃自己的僧涯。我不知道我做了多少讓人心痛的事,不過我有願向大家學習,向大家懺悔。


常聽到師長叮嚀我們莫在袈裟下失去人身,我想這對我而言,是很好的激勵法語,這也該是自己永遠想得人身來修聖道的願望吧!


 


四、        師友之間的善緣


來福嚴的因緣,雖沒有像古德玄奘大師跋山涉水往天竺去求法的那種艱澀心境,不過,至少導師「為法而來,非為床座」的心情,深深的契應了我的心情。以居士的身份出國,遇到海關那一幕的問難,至今依然無法忘懷。這一股內在的推動力,不來自什麼,簡單說是懇切求法的願心而已!


住在福嚴這個有點像佛學院的大僧團之中,我從來沒有不適應的念頭,滿頭填滿的就是法義,內心一直在追憶過去,因為我深信我過去世一定是出家人,面對僧眾,看著北傳的僧袍,我感動的流過難以數計的眼淚,那一份親切,那一份熟悉,我想任誰也改變不了我的意志。


住在僧團一段日子後,我才發現同參道友與善知識的重要性,因為縱使自己有不下山的毅力,但是總有一天我要活出自己的天地,那時候若沒有師長與同參們的相互提攜,想必這條孤獨的出家路,也會走得崎嶇不平的。也因為起了這個念頭,我很珍惜師友之間的因緣,也無時無刻不用心地向他們學習。


待了六年之久,擦身而過的同學與師長,不計其數,可是真正能夠打動我內心的師友,其實真的不多。就是因為不多,因此我想簡單的為他寫下一些我印象中的他們。


大航院長與開 印 老師,是我初抵台灣影響最深刻我的師長。他們有著非凡的求法信念,有著深邃提攜新學的寬厚心胸,有著內心流諸不盡的佛法感動。對於道心的培養,我想他們是我最感念的師長。另外,厚觀院長是我學習上最用心提攜新學的大善知識,他那樸實的個性,讓我深刻感受到導師為僧教育奉獻一生的精神。佛法不是世間學問,它擁有不卑不亢的緣起精神,更有著無盡悲懷的古道熱腸。


至於同參道友之中,與我特別有緣、投機的也不多。在道心上的感動,我想正淨法師給我最深刻的印象;道義的堅韌,我想淨法法師是我最不願捨棄的學習對象;不食人間煙火的人間菩薩,這份親和力,果航法師讓我無法忘懷;學法的堅定,想必任誰也取代不了學友法師,給我的那份信心。


我有一個性格,不容易稱讚別人,這除了慢性的習氣外,我想我內心尋找的,絕不是一般所有的知心朋友而已。我很懷念與我萍水相逢的同參道友,他們不一定擁有什麼特別的魅力,實在是看準他們與我的那份契應。


 


 


五、        理想與現實的抉擇


在福嚴住了六年,很多人都勸導我走出山門看看外面的天空。然而,我是個有理想、有夢想的男眾比丘,我嚮往世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的風範,所以有著自己的方向。曾幾何時,我也與大家一樣,為了評估去留的問題,而磋跎了不少歲月,後來當我明白了現實世間與自己內心所求的東西時,才恍然大悟何謂理想與現實的抉擇。


解行並重,是舉凡有心修道者所必然關心與不斷追求平衡的目標。年輕時,總是滿腔理想,有數不完的規劃,有無止盡的夢想。我感覺這就是人生,是人生的必經過程。不過,越會往內去探索,越會發現什麼才是自己真正要的東西,這是要歷經無數次迴光返照的內省思惟,才獲得的心情。


從佛法的角度看,生命只要尚有無明,就有無限的輪迴之苦。無始無明,開展出無始的生死,也因為擁有無始的生死,所以生命才有無限的延續。拓寬生命不斷延伸的角度來看,這一期的生命,只不過是曇花一現而已,算得了什麼?今生投入法海的探索,三年、六年,乃至九年,在無盡的生命流之中,有什麼了不起的呢?從中不但可以擊碎以少為足的傲慢,更可以開拓即身成佛的貪婪心境。


我感覺佛法說「不得法住智,則不得涅槃智」,這無非就是要我人先確實認清楚因與果的必然性、相續性與相待性,試問擁有這份肯認的修行人,豈會擔憂種下解脫的因,而長不出解脫的果實呢?如是因、如是果,不但可以讓我們學法者豁達心胸,更可以讓我們對自己點滴的修行充滿信心,難怪《成實論》要說從因至果勿須願了!


修行解脫,是出家人的遠大目標,這不能只是說但求自脫的自私心態,因為我深信,能夠深入無我緣起的空無自性,怎麼可能不會產生無我大慈悲的心情呢?那種粉碎我執的灑脫,是凡夫無法想像的境界,這怪不得會有那麼多人用猜測的心理來看待聖者了。


解脫是我們的理想,但是有幾人可以無憂無慮的專注於自己身心呢?不容易,在生活中必然要面對眾生,乃至學習與人共住共處之道。這就自然衍生累積更多福德智慧資糧的觀念了。理想偉大固然沒錯,可是現實要克服與面對的問題,則不得不促使我們作出調整與抉擇。其實,我就是基於這些理念,我相信生命中的每一個抉擇,都是我累積波羅蜜(或資糧)的重要抉擇,一點也不能輕心。也因為如此,對於在學院修學的因緣,我是謹慎而全心投入的,乃至未來的路,我同樣有著這份誠意來面對。


三年、六年都即將過去,捫心自問:我學習到內心追求的佛法了嗎?我在與人共處的環境下,學會了圓融無礙的處事態度了嗎?我的向道之心,在僧團的保護之下,能夠真實的堅強下去嗎?……這一連串的問題,將會是我抉擇要否接下去挑戰九年的佛學院生活了。


一路走過來,我很明白上述的疑問有幾分答案,我也相信我可以走出屬於自己的路,一條適合自己根性、自己性向的道路。也許有人會懷疑我的發心與動機,不過,當思索了理想與現實的平衡時,我清楚我的學法目的,也慢慢地累積了獨立作業的能力。這二者的平衡,絕不會有著一定的標準,它會因人而異,只要修行人內心知道這份為正法久住而學、為眾生離苦得樂而學、為煩惱繫縛的解脫而學的話,想必平衡點,就在於各人的內心了。


 


 


六、        永恆的懷念


在福嚴的六年當中,沒有福報如同導師早年的學團生活一樣,專研三藏,杜絕外務。在這些歲月之中,閱讀的書籍僅猶如大海一滴而已,似乎尚未嘗試到真正的法味一般。然而,現時代的趨勢與發展,佛學院的走向,也不太可能僅守本份事而已,它亦須與外界接觸和交流,如此一來,要像過去大德們的一門深入,就顯得有心無力了。


綜合來說,我的內心並沒有任何的遺憾,至少我在這段歲月當中,很認真的學習了自己該學習的基礎,很投入的付出了我能力可以奉獻的業務。雖則說無法滿足我當初來台求法的大願──深入三藏,但是還是學習了很多僧團的運作、與人相處等常識,想必對自己的未來是絕對有直接的影響力的。


福嚴的林林總總,能想到能憶起的點點滴滴,總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也終於印證了古德的名言,因為放下越多,獲得的就越多。捨比受更有福報,也許就有這層含義吧!


福嚴這片園地,印下了我走過的足跡;同學們的內心,也留下了我這個剛毅難化的印象。我懷念福嚴,更緬懷這裡的一切。這對聖道而言,或許還是一份微細的染著,可是我想倘若這份染著可以成為自己往後向上向善向解脫的路之原動力的話,想必此類的增上善緣,也該是功德無量吧!


以我口直心直的個性,不曉得造過多少的罪業,傷害過多少人的心靈,我怯想,如果給我重新再來,肯定不會如此魯莽無理。對我非常提攜的師長,曾經直接告訴我有那方面的缺點;對我特別愛戴的同學,也用盡辦法讓我自省自己的盲點。對於這些金玉良言,回想起來,內心真的不知該如何致謝才好,因為我深信:就因為我還有可調教之因緣、還有進步的空間,所以他們才不惜一切,而口吐真言。這些教誨,我都一一的收在內心,從不敢有半句的遺漏,也因為自己有著這份的福報,我相信未來的路,走起來一定可以節省很多不必要的冤枉路。


由於自己的學習能力比別人慢,所以更是珍惜鞭策自己不斷增上的善緣。福嚴的人、事、物,給我的恩澤真的數之不盡、算之不完,除了自己未來要好好的用功學法之外,想必再也想不出任何可以完整報答這些因緣的具體方法了。


憶念也許不會很真實,但是至少這如夢如幻的人生,的的確確曾經歷經過這一段與福嚴患難與共的日子,這是任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七、        結語


走過的路必留下痕跡,是正確而真實的。在福嚴的這段歲月,所留下的感動,我想用盡一生的力量,也無法很詳細的吐露出來。導師給我的啟蒙,師長給我的教誨,同學給我的提攜…,將會是我下一步很好的墊腳石。


若要歸納自心對福嚴的感動,我想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願」與「法」。這怎麼說呢?仁俊長老在第九屆畢業特刊上提到一句話:「願勝於情,法重於命!」我想真的可以將我的心情表露無遺。不論是別人對我的情,還是我對別人的義,這就佛法的立場來說,都應該轉化為追求菩提大願的動力。再者,今生有善緣欣逢佛法,得以出家,雖說生命如彈指般短暫,可是能學習到世尊正法的心情,比起什麼珍珠瑪瑙,難道不更有價值嗎?古德有云:「寧有法死,不無法生!」他們對於正法的那份崇敬與奉獻,看得讓我由衷慚愧。


與我萍水相逢的師長及同學,對於他們給我的護念與鼓勵,我想我會銘記在心。曾經為了報答一位同行善知識的恩惠,寫過一段很感性的文字紀念他,藉此因緣,再次重寫一遍,希望能多少表達我懷念福嚴一切的心情:


針和線串起來的日子,


是你我相逢的紀念日。


針串線,線連心,


從此攜手同心編織成感人的夢。


一起走過的日子,有歡笑也難免有淚痕。


你珍惜風雨同路,我堅持同甘共苦,


雖然萍水相逢,攜伴患難與共,


天地也會感動。


你我都知道,世間那有不散的筵席,


牽起彼此的因緣,總有斷線的一天。


浪跡天涯,踏破鐵鞋,回過頭來,


還是萍水相逢的你,最讓我感動!


 


福嚴,真的改變了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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