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27日 星期日

慈心修(之三)



 


慈心修(之三)


 


利益


修習慈心,總共能夠獲得十一種利益:[1]


*        睡眠安穩 (sukhaṃ supati)


*        醒寤安樂 (sukhaṃ paṭibujjhati)


*        不見惡夢 (na pāpakaṃ supinaṃ passati)


*        受人愛敬  (manussānaṃ piyo hoti)


*        受非人愛敬 (amanussānaṃ piyo hoti)


*        諸天守護 (devatā rakkhanti)


*        不受火、毒、刀劍所傷 (nāssa aggi vā visaṃ vā satthaṃ vā kamati)


*        心迅速得定 (tuvaṭaṃ cittaṃ samādhiyati)


*        容貌明淨 (mukhavaṇṇo pasīdati)


*        臨終不昏亂 (asammūḷho kālaṅkaroti)


*        未證阿羅漢果,則往生梵天 (uttarim appaṭivi- jjhanto brahmalokūpago hoti)


這十一項乃修習作為「安止業處」的「慈心解脫」(mettā cetovimuttibhāvāna)所帶來的利益。我們將進一步解釋它們的涵義。


第一項利益是「睡眠安穩」。有些人能夠右脇而臥地輕易地入睡;有些人則在床上輾轉難眠或者打鼾。修習慈心,則可以睡得安穩,宛如入定。在某些國家,夫妻會因睡覺打鼾而離婚;有些人則會塞住孩子的嘴,避免他們打鼾。


第二項利益是「醒寤安樂」。睡醒時感到全身舒暢,精力充沛,像是剛出定似的。


第三項利益是「不見惡夢」。修習慈心的人,只會夢見諸如禮敬佛塔,供佛或聞法等吉祥的夢,沒有諸如被盜賊、野獸追趕,或掉入深淵等的惡夢。佛典提到四種夢:


*        預兆 (pubbanimitta)


*        過去經驗的回想 (anubhūta)


*        天人所作 (devātūpasaṃhāra)


*        四大不調 (dhātukkhobha )[2]


修習慈心者即使生病,睡眠也不會受到干擾。因為,他所修得的「心生色」(cittajarūpa)支持著「食生色」(āhārajarūpa)和「時節生色」(utujarūpa),防止它們發生任何的異常。[3]


第四項利益是「受人愛敬」。你們將透過實踐親身體驗到這個利益。


第五項利益是「受非人愛敬」。過去,在印度華氏城(Pāṭaliputta)有一位名叫衛塞卡(Visākha)地主。他聽說錫蘭島有許多佛寺,佛法很興盛,氣候、住所和居民等環境皆適合人居。因此,他把財產留給家人,僅帶著一個硬幣,便朝錫蘭出發。他在等船渡海時,以合法的生意,賺了一千個硬幣。後來到達錫蘭,便在大寺(Mahāvihāra)出家。戒臘五年之後,他外出雲遊行腳,所到的寺院皆只停留四個月。在前往雞達拉帕巴塔寺(cittalapabbatavihāra)的途中,一位天神現身在交叉路口為他指路。


他住在雞達拉帕巴塔寺四個月後,正準備離開時,見到一位天人坐在階梯上哭泣。長老詢問原因後,天人回答說,長老的出現讓當地的天人變得互信且和睦,一旦長老離開,天人可能會再起紛爭。因此,長老便在該寺又住了四個月。當長老再度想要離開時,那天人又像往前一樣哭泣。因為如此,長老一直住在那裡,直到他般涅槃。所以,一個人的慈心,便能使其人們和睦相處,如同一句緬甸俗語所說的:「一棵好樹可以容納一萬隻鳥。」


在佛陀時代,五百位比丘在森林禪修,他們的心靈力量使得森林裡的天人無法繼續住在樹上。當天人知道比丘下回雨安居將再回到森林來時,便製造出可怕的景象、聲音和氣味,企圖嚇阻那些比丘。因此,比丘們後來都生了病。


比丘們討論這個情形,並請示了佛陀。佛陀教導他們帶著慈心的武器回到森林。比丘們依循佛陀的教導,向森林的天人修習慈心,因而受到天人的歡迎與幫助。[4]


這將我們帶到第六項利益:「諸天守護」。必須記住,禪修者不應該只是為了獲得天人的守護而修習慈心,因為這麼做等於是自私自利。


第七項利益是「不受火、毒藥、刀劍所傷」。一位名叫烏塔蘿(Uttara)的優婆夷,身上被惡意地淋上滾燙的熱奶油,但由於她的慈心,熱油無法傷害她。[5]另一個例子是一位比丘(cūḷassivatthera)由於慈心而未受有毒的食物所害。另外,一位名叫僧祇劫(Sakicca)的沙彌,也由於慈心而不受刀、劍所傷。[6]


我自己中毒的經驗,也是一個例子。有一次,我被一隻魚鰭有毒的魚所傷。雖然手流血、腫脹,但我並未感到任何疼痛。另外,約三十年前,當我試著把一條掉到井底的小狗救出時,被那條狗給咬傷了。但我並未感覺到任何疼痛,也未因此而生病,只是手上多了個傷疤。另一次在錫蘭,晚上睡覺時被蜈蚣咬傷,但我同樣未覺得疼痛。那時候,寺院裡也常有眼鏡蛇出沒,但牠們未造成任何傷害。


第八項利益是「迅速入定」。經常修慈心的禪修者,會發現毗婆舍那修行並不困難。


第九項利益是「容貌明淨」。修習慈心的行者,其臉上的膚色像是剛從樹上掉下不久的扇椰子或香吉士柳橙,散發著金黃色的光澤。


第十項利益是「臨終不昏亂」。修慈者不會在昏亂中死去。相反的,他的死亡就如睡著一般。


最後一項利益是「未證阿羅漢果,則往生梵天」。慈心修習者若未證得阿羅漢果,命終後將投生到梵天,猶如從睡眠中醒覺一般。


有些人想繼續深入修行,他們可能會修習慈心以便投生到梵天界繼續修行。梵天界裡沒有「欲貪」(kāma-rāga),也沒有男女之分。


 


與非人的關係


我想引用《相應部.因緣品》的〈家族經〉(Kulasuttaṃ)[7]以進一步說明慈心修習的利益:


諸比丘!就像女子多而男子少的家族容易受到盜賊侵擾一樣,未修習、多修習慈心解脫(mettācetovimutti)的比丘,容易受非人侵擾。再者!就像男子多而女子少的家族不易遭盜賊侵擾一樣,修習、多修習慈心解脫(mettācetovimutti)的比丘,不易受非人所侵擾。


注釋書提到,力量不大的「地界妖精」(paṃsupisācaka,泥鬼)便能侵擾未修慈心的人們,更何況是力量更大的非人眾生。[8]佛陀告訴我們世上存在著這類眾生。雖然他們的存在,不易被證實,但憑著對佛陀的「信任」(saddhā)(見第十三章),我們相信這些眾生的存在。這種「信」並不是「盲信」(muddhapasanna),而是合理的信,從自我抉擇而產生。此自我抉擇的能力則是奠基於過去所累積的智慧波羅蜜。


這一類的非人眾生可能是被騷擾者宿世的怨敵。或者,他們只是愛作弄人而已。佛典有不少這類的例子。例如,舍利弗尊者曾被壞夜叉(duṭṭhayakkha)敲頭。[9]如此,我們可以想像,眾生有多麼的調皮,連舍利弗尊者如此偉大的聖者,仍被夜叉所騷擾,更不用說未修習慈心的一般人。對修習「念處」的禪修者而言,慈心修習非常重要,因此,它被稱作「護衛修習(ārakkhabhāvanā)。《相應部.因緣相應》的〈百鍋經〉(okkhāsuttaṃ)說:


諸比丘!有一人清晨布施一百鍋(的食物),中午與夜晚亦各布施一百鍋。另一人則在清晨、中午或夜晚修習慈心解脫,每次只用如擠牛奶那樣短暫的時間。後者的修習會獲得較大的果報(mahpphalatara)( S II 264)


 


人的種類


最初修習慈心的時,不應以四種人為對象:


*        不喜愛的人 (appiya-puggala)


*        極喜愛的人 (atippiyasahāyaka-puggala)


*        中等的人 (majjhatta-puggala)


*        敵人 (verīpuggala)


另外,禪修者不應專門針對某位異性修習慈心。以群組為單位對異性修習慈心,則是可以的。已死的人也不應成為慈心修習的對象。


將「不喜愛的人」放到可愛的位置,容易讓人感到疲累。把非常喜愛的朋友放在無關係者的位置也是累人的,因為看見「極喜愛的人」有少許的痛苦,便會讓人感到悲傷。把「中等的人」放到可愛的位置,也易令人疲倦。憶念「敵人」則可能會激起忿怒。專以某一位異性為對象,貪愛可能會生起。有一回,某位居士問一位長老應該對誰修習慈心。長老回答:「對你愛的人」。該居士很愛他的妻子,因此便以妻子為對象修習慈心。結果,他整夜都想撞破牆去找她妻子——門關著,他卻沒注意,一直想要破牆而入。


若以亡者為慈心的對象,則無法證得「安止定」和「近行定」。曾有位年輕比丘,向來善於進入慈心禪那,有一次對自己的老師修習慈心時,卻無法入定。後來他才發現, 那位 老師已經死亡。於是,他改以其他活人為對象修習慈心,再度證得「安止定」。我們應該按照下列的順序修習慈心。


*        自己 (atta)


*        喜愛的人(piya-puggala)


*        非常喜愛的人(atippiya-sahāyaka-puggala)


*        中等的人(majjhattapuggala)


*        敵人(anatthakāraka verī)


 


對自己修慈


禪修者對自己修慈時,可重複地默念下列的句子:


願我無危險(ahaṃ avero homi)


願我無心理上的痛苦(ahaṃ abyāpajjo homi)


願我無身體上的痛苦(ahaṃ anīgho homi)


願我安樂地照顧自己(sukhī attānaṃ pariharāmi)


或者簡單說:


願我快樂,沒有痛苦(ahaṃ sukhito homi niddukkho)


這些句子雖然不同,但目標是一致的,即自己的幸福。


對自己修慈和經論裡的教導相符或抵觸呢?《分別論》、《無礙解道》[10]、《慈經》(Mettasutta)並未提到對自己修習慈心。的確是如此。但是,這並無抵觸。因為那些經論乃就「安止定」而說;一開始便以自己為對象修習慈心,只是要以自身為例子而已,並不能證得「安止定」。然而,倘若這樣修習:


我很快樂。就像我趨樂避苦,欲生不欲死一樣,


其他眾生也是如此。


以自己為例後,祝願他人幸福快樂的心會油然而生。這就像是在啟動汔車的引擎一樣。


有一個問題是「誰是世上最可愛的人」?答案當然是「自己」。這算自私嗎?——有一回,憍薩羅國王問皇 后茉莉 夫人(Mallikā)[11]:誰是她最愛的人。皇后回答:「我自己」。「大王!那你呢?」國王回答說「一樣也是我自己」。國王提這問題時,其實希望聽到不一樣的答案,因為是他把茉莉夫人從窮園丁家的人變成一國的皇后。然而,茉莉夫人很聰明且勇敢,不因此而偏袒(pakkhapātita)。憍薩羅國王後來請問佛陀的意見。佛陀回答說:


我用心遍尋一切處,


也沒找到比我自己更可愛者,


同樣地,每個人也認為自己是最可愛的


因此,愛自己的人不應傷害他人。[12]


你們覺得呢?佛陀的話有道理嗎?


(出自《解脫道上》)








[1] 可參考《增支部》(AN V 342)、《清淨道論》(Vism 311-314)




[2] 參考《分別論注》(Vibh-a 407)




[3] 《清淨道論大疏鈔》:「即使他有因四大不調所起的夢,這也大多會是好的〔夢〕,因為食節生色與食生色常隨順心生色」(Vism-mhṭ I 369: Dhātukkhobhahetukampi cassa bahulaṃ bhaddakameva siyā cittajarūpānuguṇatāya utu-āhārajarūpānaṃ)




[4] 見《小誦注》(Khp-a 232-235)、《經集注》(Sn-a I 193)




[5] 《清淨道論》(Vism 381)




[6] 《清淨道論》(Vism 379)




[7] 《相應部》(SN II 264)




[8] 《相應部注》(Spk II 206): suppadhaṃsiyo hoti amanussehīti mettābhāvanārahitaṃ paṃsupisācakā vidhaṃsayanti, pageva uḷārā amanussā




[9] 見《清淨道論》(Vism 380)、《雜阿含.1330經》。




[10] 《無礙解道》(Paṭis II 129-139)




[11] 古譯為「摩利夫人」或「末利夫人」。




[12] 《相應部》(SN I 75)



2011年3月26日 星期六

我讀十種吉祥行的感悟(十)



 


我讀十種吉祥行的感悟(十)


 


十、被抑不求申明,抑申明則人我未忘,存人我必怨恨滋生;受抑能忍,忍抑為謙,抑何傷我,是故聖人以屈抑為行門。


 


【感悟】


有苦有樂的感受者,才名為有情世間,既然觸對外境必然會生受,那自然不難明白若非有六入處,我們是甭因觸而有種種的受,甚至於因之而衍生無量的惑與業。佛陀告知我們,因六入的緣故(此有、此生),故(緣)我們會產生觸(彼有、彼生),緣起所生的六根,當然會因條件、元素等的改變而遷動,既然觸由六根而生,顯然地因的改變會直接影響果的改變,無常生的因,那裡會有不變的果,彼此相依相生而現起(生)與存在(有)。然則,如前說因的更動,果也順之散壞,呈現的即是彼此相依相滅而謝落(滅)與消失(無)。這就是緣起觀的第一步驟「因待觀」了。為例要先談這個?因為人世間被冤屈或冤枉者,比比皆是,有的看起來有理、有的則無理,不過,從佛法的角度而論,絕對沒有無因生的問題,端視有沒有具備慧眼或天眼的功夫而已。或許有的人很放不下遭受壓抑委屈和廢黜的迫害,不管是從個人或群體的利益來觀察,這種情況您我可能都曾遇過。從緣起的立場來說,憂憤煩悶實是無濟於事的,或理或事上假如發現自心真的有偏失之處,嘗試用謙遜與謙讓來約束自己的狂妄,遏止無法忍辱負重的弱點,接受緣起無我的提升,請問這種忍辱是怯懦嗎?絕對不是,反而因為瞭解緣生萬法的無有常(不變)性、無有我(主宰)性,效法聖人「以屈抑為行門」,用退讓和屈服來時時降伏我慢與執著,轉枉屈或壓抑為增上緣,把我行我素的錯誤主宰思惟,削減到最低,甚至於連根拔起,是可能及絕對可以實踐的行門啊!古德說:「譬如金火同爐,火雖欺金,金必成器。」──真棒!


(開仁)---圓滿了!


2011年3月25日 星期五

慈心修(之二)



 


慈心修(之二)


 


慈的性質


修習「慈心」(mettā-bhāvanā)時,禪修者以一切眾生為所緣,祝福他們幸福、快樂。習慣修習慈心的禪修者,內心常為慈愛所籠罩。當看見、聽見或認為眾生在受苦時,他會顯露「悲心」(karuṇā),想要去幫助他們。當他看見、聽見或認為眾生幸福、快樂時,他也會隨喜(muditā)他們的快樂。心高貴的人,無論身在何處,皆能夠生起慈、悲、喜這三種善心。


這次的密集禪修雖以毗婆舍那修行為主,但我們同 時也 教授「慈心修習」(mettābhāvanā)。談到毗婆舍那,並非人人都能夠修習。曾經也有人以為,毗婆舍那對增進他人的幸福利益(parahita)並無幫助。事實上,修習毗婆舍那會間接地使他人受益——禪修者了知種種行法(sakhāradhamma),體驗真正的快樂與寂靜時,他會想要與別人分享。這種「憐愍心」(anukampa)會自然而然地在禪修者的內心生起。往後談到佛陀在毘舍離所說的《大般涅槃經》時,我們會再繼續討論這個問題。


「慈」是一種「梵行法」(brahmacariyadhamma),在阿毘達磨裡被稱作「無量法」(appamaññadhamma),也就是經典裡的「梵住(brahmavihāra)。「慈」的特相是「促進他人的利益」 (hitākārappavattilakkhaṇa)。其作用是「為他人帶來利益」(hitūpasaṃhārarasa)。心意和行為皆為他人的利益著想,所以內心的惱怒止息。如此,「慈」的「現起」便是「調伏惱怒」(āghātavinayapaccupaṭṭhāna)。「慈」的「近因」是樂觀、見眾生的可愛面(sattānaṃ manāpabhāvadassanapadaṭṭhāna)。如果只看對方不好的一面,就會感到厭惡或生氣。在這裡,我想強調,調適自己的心去發現事物的光明面,非常的重要。這可稱為“yonisomanasikāra”,即「如理作意」。這讓我想起名為埃莉諾.霍奇曼.波特(Eleanor H. Porter)的女作家,她寫過一本書,談到如何用建設性的態度,去發現事物的光明面,而不去挑剔它們的毛病(書名叫《波莉安娜(Pollyanna))。這位作者可以被稱作「慈心小姐(或女士)」。


慈心一旦成就,瞋恚(byāpāda)便會消失。如此,便戰勝了遠敵。若慈的近敵,即「渴愛愛」(taṇhāpema)生起,慈心便中斷。這種「愛」也稱作「假慈愛」,它擅長於欺騙。


 


在家的愛


姑且不論「奢摩他的慈愛」(samathamettā),而僅觀察一般「在家的愛」(gehassita-pema),也能夠發現愛的力量有多麼大。舉例而言,你對人微笑時,對方也會回你一個微笑,如俗話說的:「愛帶來愛」。這是“sineha”(潤濕)的一個簡單例子。


你曾見過三藏裡所說的一種名為“yuga-maccha”的單眼魚嗎?牠們只有在 兩兩 貼在一起時,才能夠自在地游泳。老師和學生,出家人與在家人,也是如此。若有人在我們危難時伸出援手,甚至幫助我們從輪迴之苦解脫,我們會更深刻地感受到他們的慈心與悲心(mettā-karuṇā)


有一個故事,談到兩個人到耶路撒冷朝聖。他們中途經過一個療養院。其中一位留下來幫忙後便直接回家;另一位則繼續前往耶路撒冷。如此,哪個人較接近神呢?


若你曾經心懷慈愛利益他人,事後回想此助人善行時,便能獲得利益。當日後遭遇困難時,你也可能從別人那裡獲得幫助——那施與援手的人未必是你曾經幫助過的人。


 


修習的方法


慈心的修習有兩種方式。第一種是將慈心修習,無論是身業、口業或意業修行,當作是行善或積累「波羅蜜」(pārāmī),而不期待任何的回饋或個人利益。若期待回饋,而終不能如願,便會感到失望,慈心也會受污染。


第二種慈心修習是為了培養「慈心禪那」(mettā-jhāna)或說「慈心解脫」。首先,禪修者必須去除俗務的障礙(palibodha),學習禪修業處。禪修者(藉由經行或小睡片刻)去除飯後因食物引起的昏沉,便可前往僻靜的場所禪坐。開始時,應該思惟「瞋恨的過患」以及「堪忍(khanti)、寬恕的利益」。為什麼呢?因為修習慈心的時候,需要去除瞋恨,長養堪忍。「若人心懷瞋恨,可能會殺生、偷盜,導致悲慘的下場」。如此思惟後,便能見到瞋恨的過失,斷除不善的行為。依據佛陀的教法,這類的惡行會讓人墮入「惡趣」。同樣地,行者應當了解堪忍的利益,牢記「忍耐導致涅槃」的格言。


再進一步說明。事先知道哪些食物不好,便可以避免不好的食物;事先知道哪些食物好,便可以自在安心地進食。相關的知識,會對你有幫助,因為你沒辦法避免看不到的危險,也無法獲得所不知道的利益。


了解修習慈心的利益,能激起我們對此修法的興趣、信心以及熱忱,這就像了解佛陀在《念處經》開宗明義所顯示的七種利益,能夠激起對於念處修行的信心一樣。(出自《解脫道上》)


2011年3月22日 星期二

我讀十種吉祥行的感悟(九)



 


我讀十種吉祥行的感悟(九)


 


九、見利不求霑分,利霑分則癡心必動,癡心動必惡利毀己;世利本空,欲利生惱,利莫妄求,是故聖人以踈利為富貴。


 


在浮華世俗的人間,於人於己,多為無明貪愛所驅使,從未向利益投降過。自從成年懂得為自己的生活與生命舖設道路的人,誰能躲避這種利害的考驗呢?而且往往當智慧有所開發後,此類俗心更易顯露,有時肉眼看得見,有時良心才可發現。有的向物質低頭,有的則為名聞而屈服。由此得知,有無私無我的人,絕非外表或口才,甚至於堂皇優雅的文字等,所能分辨得出來的。說實在的,有時連自己也無法審查其真正面貌。這就是佛說的無始無明。凡夫俗子只要有利可圖,縱使瞭解染上了它,就是無從擺脫的束縛,而且有的還清楚一旦抉擇了要做,就如潑出去的水一般,心甘情願、義無返顧地做下去。並且自此即由被動轉為主動,由隨緣變成強行,讓微弱的道心,一層又一層地,被這雜塵所蒙蔽。有利於己之私心一蠢動,帶起的就是愚癡心(又稱無明),同類相生的流類心所,會連鎖效應,慢慢地必生鬥爭、諍論等,終究難逃惡利毀己的果報,只是時間有早有晚之別罷了。懂得佛法的人,要視這些利害心為吐唾一般,不須刻意虛偽逢迎,更不必心存討好人家,為人要坦蕩蕩地,該笑時大笑,該靜時沉默。究竟來說,世「利」乃八風之一,如《詞典》說:「得可意事名“利”,失可意事名“衰”,背後排撥為“毀”,背後贊美為“譽”,當前贊美為“稱”,當前排撥為“譏”,逼迫身心名“苦”,悅適心意名“樂”。」北宋.蘇東坡的故事大家應該耳熟能詳,佛印禪師以空去八風讓他一屁打過江,而名垂千史。尚未求得的利,或求得又害怕它失去,或是得到了才發現不滿意卻又驅趕不走,天天讓自己活在求不得苦當中,何苦呢!因此,聖人以踈利為富貴。此處的踈,古字,通疏,即疏利。疏字,有疏遠、淡漠之意,言下之意就是,修行人視世利如毒蛇、如涕唾,然此非排斥或厭惡心情,實是透視了它,如毒蛇即保持距離,如涕唾即已全捨世染的修行人,為什麼還要為之回頭顧惜呢?法頂禪師說:「捨,讓內在發光。」就從這裡起步吧!


(開仁)


2011年3月20日 星期日

慈心修(之一)



 


 


慈心修(之一)


序言


「慈」(Mettā)是「四無量」(appamaññā)或說「四梵住(brahmavihāra)之一,乃佛教常用的術語,然而,它的意義卻鮮為人知。根據其定義:“mijjati siniyhatīti mettā”[1]「因為它有友愛、濕潤(敏感)或黏著的性質,故說為『慈』」。本質上,它就是“sineha”“sneha”,表示「友愛」的意思。「慈」和三善根裡的「無瞋」(adosa)是同義詞。「慈」的所緣乃屬於概念法的有情。


人不高興(有「瞋」dosa或「恚」paṭigha)時,會變得乾燥(麻木、無情),或者說,與瞋心所相應的心會變得乾燥。乾燥的紙無法彼此附著,濕潤的紙張則可以。當人們對懷有瞋心時,便無法彼此附著,只會相互討厭。我們的社會乃因善意與附著才得以存續,如同膠合板是由許多薄板彼此附著才得以成為一塊結實的厚板。


被瞋恨所支配的人,其「心生色」(cittaja-rūpa)會因此而產生變化,血液循環尤其會受影響,甚至會導致心臟衰竭。下沉的、退縮的「瞋」,或說膽小、意志消沉的「瞋」的一個例子是,易受驚嚇的動物被捉到時,會因驚恐過度,導致生命功能錯亂,以至於在瞬間猝死。


佛陀的教法也是由於「慈」(mettā),即師徒之間和同袍之間的善意,才得以長存至今。年長者依賴年少者,年少者也依靠年長者。長者與少者彼此相互依靠。這相互依靠的傳統已為佛教帶來了下列的利益:


興盛 (vuḍḍhi)


資具的增長 (virūhi)


三學的修習與增廣 (vepulla)


 


真慈愛和假慈愛


現在,讓我們來討論一下與「真慈愛」不同的「假慈愛」。假慈愛其實是“taṇhāpema”(渴愛的愛),雖然它的所緣和真慈愛一樣都是屬於概念法的眾生。世人習慣把這種假慈愛稱為「慈」或「愛」。


真正的慈愛只與「善心」或「唯作心」相應,若生起於阿羅漢心中,即屬於「唯作」;若非阿羅漢,則屬於「善」。假的慈愛或說「渴愛愛」(taṇhāpema),一定和不善的貪心(lobha)相應。執著家人的愛,不是真正的愛,大多是「渴愛愛」。這種愛在經典中被叫作“gehassitapema”(和家有關的情愛),乃是修行的障礙。一位名為「闡陀」(Chanda)的比丘對佛陀生起了這種愛,因此於佛陀在世期間遲遲無法證果。他和佛陀一起長大,認為佛陀是他的,所以變得傲慢,無法和其他人相處。佛陀般涅槃之後,他才因「梵罰」(brahmadaṇḍa)而變得柔順,最後成為阿羅漢。「梵罰」指的是,比丘們不與他來往,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比丘都不予以理會。在佛陀的教法中,如果比丘受到這種「默擯」的處罰,便得不到任何的教導和建言,其梵行生命就此結束,和死亡無異。


有一回,佛陀詢問一位名叫迦尸(kesi)的馬商,用什麼方法馴服野馬。[2]馬商回答說,有時用溫和的方式,有時用激烈的方式,有時則二者兼用。接著,佛陀問他,若這些方法都無法調服野馬時該怎麼辦?馬商回答,他會將野馬殺死以免害他丟臉。馬商回問佛陀如何調教弟子。佛陀回答說,他有時用讚美的方式,有時用責備的方式,有時則二者兼用。馬商又問,當這些方法都無效時佛陀怎麼做。佛陀回答說,他也是把他們殺死。


這很奇怪。佛陀會做這種事嗎?——雖然用詞一樣,但是意思截然不同。因為在佛法中,若得不到教導、教誡,就和被殺死沒兩樣了。


回到假慈愛的問題。我們不能一概而論地以為,在家庭的情愛裡完全找不到真正的慈愛。曾有一位獵人以矛用力射向一隻正在餵養小牛的母牛,但那枝矛卻無法射中母牛,掉落在離牠很遠的地上。母牛對小牛的慈愛是一種強烈的愛心(balapiyacitta),僅屬於欲界善心,並不是色界的禪那善心。[3]這慈愛心雖然僅是「欲界善」(kāmavacara-kusala),卻仍具有強大的力量。總之,應當記住:帶有執著的愛只是假的慈愛;遠離執著的愛,才是真正的慈愛。


「慈」(mettā)的「近敵」是「渴愛愛」(taṇhā-pema),其「遠敵」則是「瞋」(dosa)。若能克服這兩種敵人,便能夠成就「慈心修習」(mettābhāvanā)。也許你能夠戰勝遠敵,但是要打敗近敵卻是更加的困難。在拳擊比賽中,閃避遠距離的攻擊是容易的,但要躲開近距離的攻擊就困難了。禪修者必須留意那會騙人的假慈愛。對此,佛典曾說:“Mettāmukhena hi rāgo vañceti”[4]意思是,「貪偽裝成慈而行騙」。(出自《解脫道上》)








[1] 見《中部古疏》(Ps-pṭ II 154; 306)、《增支部注》(Mp II 176)。《長部古疏》(Sv-pṭ I 116): midati siniyhatīti mettā




[2] 《增支部》(AN II 112);參考《雜阿含.909經》。




[3] 《清淨道論》(Vism 313)




[4] 《清淨道論大疏鈔》(Vism-mhṭ I 379)



2011年3月18日 星期五

平安的祝福:願勝於業



                                                        (日本大海嘯的網上圖片)


 


筆者按:


多年前為了Sars的考驗而寫了三至四篇文章,緣起是院長邀請我為新竹市省立醫院的護理人員打氣而寫,當時並沒有刻意的去想說寫了會不會感動這班勇士,但也許基於真實鼓勵的精誠心,淺白的如開水一般的文字,竟然給了護理人員不少鼓舞,當事情告一段落後,她們邀集曾經讀過我文字的成員,供養了我一份禮物,表示感恩。後來,我還是交給學院處理,讓她們的布施投到大僧團的良田中,讓受到潤澤的僧寶為之回向與祝福,讓這恐懼心永永遠遠的消失於塵世。如今看到日本乃至世界各角落面對的天災,不禁用「心痛」來形成自己,我能為之做什麼?氣憤自己還是氣餒實很難分辨之,但看了菩薩誓願才領悟到自己應該更要加把勁,勤心修習各項道品,讓能力增強,才有辦法幫助苦難的眾生啊!下述這篇「願勝於業」雖然為Sars而寫,種種提醒與鼓勵與現時心境無有差異,故再度刊出,與大家分享,更希望為苦難的眾生,獻上平安的祝福。


 


願勝於業


 


    天天留意Sars的新聞,目的只有一個:希望解藥早日出現於世。因為人間有情,所以只須懂得比量的道理(以己度他情),即可輕易感受到眾生無助的心情、失措的心靈。不過,事實還是事實,還得我們坦蕩蕩地勇於面對與接受。簡單說,就是不要放棄機會,不要當千夫所指的逃兵。將心比心,應該更能用平衡的心情,來處理這個轟動二十一世紀的新病毒。


    若我們不是專業的醫生或護理人員,最好不要人云亦云,以訛傳訛,因為人的心已經很徬徨了,莫再雪上加霜,讓寧靜及早回到每個被動盪過的心靈。凡夫的心,是脆弱的,是需要有所依靠的,莫在沒靠上岸邊時,就又往海上游去,那當然永遠也抵達不了安全的岸邊的。


    有意願實踐天下太平的人,應該要曉得因果的觀念,話雖簡單,卻不易做到。善因善果,不是口若懸河,是行為的一種真實寫照,是內心展現行為的具體事實。不畏因果的人,他可以做到辜負天下人,但卻永遠得不到內心祥和的精靈,這精靈種子,可以讓我們獲得平靜和快樂,它超越了物質的界限,而往往要心心相應來契合。


    台灣在短短的時間內,會將這新世紀的病毒蔓延開來,不是人怕死的恐懼作祟而已,其實內在的無知深深地鼓動了自私自利的念頭,使人無法控制內心的催化,選擇踏上這遺臭萬年的老路。


    當然,「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是普天之下的事實。但這不是絕對無法轉變的心念,因為花謝了有再開的時候,生命在不斷奔馳中還是存有無限改進的希望,問題只在於我們願不願意做而已。


    如果說因為一個人的自私念頭而令天下人不安的話,試問這個人豈會心安理得呢?放棄自己的自私,其實不容易,因為凡夫通常都會以為個人沒有了,就等同全世界都毀滅掉,事實告訴我們這是不可能的,你不在,地球還是會自轉,更會公轉。太陽不會因為地球少了一個人而熱度減退。一個自私生命的結束,不會有人會為他流淚,這猶如流星在宇宙間消失一樣的渺小,不足為惜。相對的,假如有人願意用無私散發慈悲,我想縱使他的生命依然如流星般的殞落,剎那間也可以成為永恆的光輝。


    假如我們沒能力尋找對治的藥物,就應該要忠實地守好自己的崗位,我們不必猜測人心,要將生命交給醫生、將業力交給三寶,因緣無定性的病毒,會在普天下人類的共願下,早日得到解決的方法。


    最後,讓我們共願天下的有情,無病無惱,永樂自在。


我讀十種吉祥行的感悟(八)



 


 


我讀十種吉祥行的感悟(八)


 


八、施德不求望報,德望報則意有所圖,意有圖則華名欲揚;明德無性,照德非常,德亦非實,是故聖人以市德為棄屣。


 


【感悟】


佛法所談的施有三類,不管有形或無形,皆不該有企圖奢望回報。眾生,總是不希望自己的奉獻,付之東流,因為人不容易做得到無我的付出,所以始終無法遠離苦的感受。我們天天都會經歷施與受的過程,縱使那是不經意地把地上的垃圾撿起來,也會牢記心底,因為曾經記下這筆善事。不過,首次隨手幫忙尚不會有問題,然若累次如此,我想這份施心很快就會成為抱怨,甚至於釀成種種的不善身口意業。凡夫的心從無片刻離開無明,而且無明有時需要同伴共生,有時則單獨自己,因而佛法稱之為不共無明,言下之意,即是因為它如影隨形或行影不離。我要說的是:猶如划船,經過的地方也許會划開一條水道,但湖水很快就回復原狀,船過無痕。無明亦如水那般,雖然凡夫可以中斷不正思惟,可以勉強自己修習三學,不過,試問一下,當正念正知沒有串習不斷時,你是處於什麼狀態的呢?實猶船在划槳那樣,伐開的水痕迅速即可復合,無明被我們的正念正知伐開,看清楚了萬物的真相,但是,尚未得無漏聖道的眾生,或用定力伏住煩惱的人,常樂我淨的無明,不是很快又回到我們的眼前嗎?要做得到施無望報,有時說是簡單做時難啊,作祟的不是外賊,就是這個無明也。因此,修行人要「明德無性,照德非常,德亦非實」──用智慧照見施德「無有自性、無有常性、無有實性」,這不是消弭我執,又是什麼?無我,是覺悟的核心,也是最難到達的境地。當然,要不受其束縛,就得效法聖人「以市德為棄屣」,因為以私惠取悅於人,買好、討好人家,這無非就是希望因施得報的自私自利心,對不對?


(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