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關《佛法概論》在家與出家角色的疑慮
釋開仁.2010/5/25
去年2009年9月起始,直至今年2010年6月初,厚觀院長有聖命要我在靜修的一年中,只接他慧日講堂的唯一門課。雖然對於其它邀請者百般的不好意思,不過對於院長的法乳深恩還是隨了緣、盡了份,把整本印順導師著作的《佛法概論》給介紹完。
由於院長的課程有邀請編輯講義,所以,用心地編講義,讓初學者可明了佛教重要的名相解釋,久學者可由斯進入經論的深廣,當然受益最多的人,還是自己。話雖如此,但文中有諸多看似矛盾,卻似有深義的語句,希望在印象還深刻的時候,簡單地予以筆錄。
導師在自序中說道:
一、
釋尊時代的印度宗教,舊有沙門與婆羅門二大類。應機設教,古代的聲聞法,主要是適應於苦行,厭世的沙門根性;菩薩法,主要是適應於樂行,事神的婆羅門根性。(《佛法概論》序,p.a2)
二、
菩薩行的開展,是從兩方面發展的:一、從聲聞出家者中間發展起來。起初,是「外現聲聞身,內秘菩薩行」;自己還是乞食、淡泊、趣寂,但教人學菩薩,如《大品經》的轉教。到後來,自認聲聞行的不徹底,一律學菩薩,這如《法華經》的回小向大。現出家相的菩薩,多少還保留聲聞氣概。這稱為漸入大乘菩薩,在菩薩道的開展中,不過是旁流。二、從聲聞在家信眾中間發展起來。在家眾修行五法而外,多修六念與四無量(無量三昧能入真,也是質多長者說的),這都是大乘法的重要內容。如維摩詰、善財、常啼、賢護等十六大士,都從在家眾的立場,努力於大乘思想的教化。這稱為頓入大乘的菩薩,是菩薩道的主流。新的社會──淨土中,有菩薩僧,大多是沒有出家聲聞僧的;天王佛成佛,也是不現出家相的。印度出家的釋迦佛,僅是適應低級世界──其實是印度特殊的宗教環境的方便。佛的真身,是現在家相的。如維摩詰,「示有妻子,常樂梵行」;常啼東方求法,也與女人同車。這是從悲智相應中,作到了情欲與離欲──情智的統一。聲聞的出家者,少事少業,度著乞食為法的生活。佛法為淨化人類的崇高教化,度此淡泊精苦的生活,不是負社會的債,是能報施主恩的。換言之,真能修菩薩行,專心為法,過那獨身生活,教化生活,當然是可以的。然而,菩薩行的真精神,是「利他」的。要從自他和樂的悲行中去淨化自心的,這不能專於說教一途,應參與社會一切正常生活,廣作利益有情的事業。如維摩詰長者的作為,如善財所見善知識的不同事業:國王、法官、大臣、航海者、語言學者、教育家、數學家、工程師、商人、醫師、藝術家、宗教師等,這些都是出發于大願大智大悲,依自己所作的事業,引發一般人來學菩薩行。為他利他的一切,是善的德行,也必然增進自己,利益自己的。利他自利,在菩薩行中得到統一。(《佛法概論》第十九章,p.249 ~ p.251)
從第一及第二段引文可知,導師認為聲聞佛教中出家的制度,是釋尊適應當時苦行沙門集團的風氣而創立的,並形容為低級世界的方便而已。我不禁要問:難道悲智圓滿的釋尊,會如此曲就眾生的根性,而把自己限定於出家的形象──有點「時不我予」的無奈?出家的意義不過是那群喜愛獨處個性、刻苦求脫的怪癖人物嗎?絕對不是的。其實,釋尊出家的意義,導師說的相當完美,如言:
三、
出家,是勘破家庭私欲佔有制的染著,難捨能捨,難忍能忍,解放自我為世界的新人。眾生這樣的愚昧,五濁惡世的人間又這樣的黑暗!浮沈世海的人類,為世間的塵欲所累,早已隨波逐浪,自救不了。那不妨從黑漆繳繞的人間──傳統的社會中解放出來,熱腸而冷眼的去透視人間。鍛鍊自己,作得主,站得穩,養成為世為人的力量。所以釋尊說:「為家忘一人,為村忘一家,為國忘一村,為身忘世間」(增含‧力品)。這「為身忘世」,不是逃避現實,是忘卻我所有的世間,勘破自我。不從自我的立場看世間,才能真正的理解世間,救護世間。看了釋尊成佛以後的遊化人間,苦口婆心去教化人類的事實,就明白釋尊出家的真意。(《佛法概論》第一章,p.12)
四、
考釋尊的出家,即為了不忍有情的苦迫;以法攝僧,即為了「正法久住」。出家人沒有妻兒家業等紛擾,度著淡泊的生活,在當時確能弘法利生。出家眾重法施,在家眾重於財施。這雖不一定是一般出家者的本意,但釋尊確是將弘法利生的任務,託付出家僧。(《佛法概論》第十五章,p.198 ~ p.199)
五、
發心出家的,必對於這樣的人生有所警覺,對於過去的自己有所不滿。對於生死有厭離心,即對於自己有懺悔心,這才能生活於出家的僧團而得佛化的新生。在家的信眾,也要有「住非家想」的見地,才能成解脫分善根,或者現身證覺。(《佛法概論》第十八章,p.229)
由上述三段文來看,出家不但意義深遠,而且是釋尊觀察過去七佛的因素,而決定制戒及成立僧團,讓正法得以久住世間,利樂有情的睿智抉擇。這豈是好苦者所能勝任耶?甚至於導師還說到,居家者要生出離心,也得有「住非家想」的個性才行,否則也難有成就。
另一方面,雖說釋尊當時的僧眾,大多來自外道的修行者,偏好沙門生活的習慣,但大部分不能表示全體,而且釋尊不是為了增多追隨者而立出家制的,若現前的因緣不制立學處,恐怕猶如過去三佛那麼樣人去法滅了。
再重審第二段所言「佛的真身,是現在家相的」,請問這與「釋尊現出家相,或僧團才能令正法久住」的說法,不是有明顯的矛盾嗎?除了該段文脈有說到是基於「這是從悲智相應中,作到了情欲與離欲──情智的統一」,然而,我覺得更應配合下述兩段話來思考:
六、
我們知道,成佛是智證──即三法印的空寂性的,這是沒有彼此而可說絕對的,徹底的,能真俗無礙、悲智相應的。到達這,即是佛陀,知識、能力、存在,緣起的一切,永遠是相對的。這並非人間佛陀的缺陷,這才是契當真理。雖說是相對的,但無論佛陀出現于什麼時代,什麼地方,他的知識、能力、存在,必是適應而到達恰好的。佛陀的絕對性,即在這相對性中完成!(《佛法概論》第二十章,p.270 ~ p.271)
七、
現實人間的佛陀,如釋迦牟尼佛,成立於無貪、無瞋、無癡的均衡擴展,成立於尊重真理、尊重自己、尊重世間,而德行能作到時代的完成。這是說:在聖者正覺的同一性上,更有真俗無礙性,悲智相應性,達到這步田地即是佛。這在智證空寂的正覺中,沒有彼此差別,是徹底的;三德的平衡開發,是完善的。本著這樣徹底而完善的正覺,適應當時、當地、當機,無不恰到好處,佛陀是究竟圓滿的!大乘法中說:菩薩初得無生法忍──這雖是慈悲相應的,約智證空性說,與聲聞平等,即可稱為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可說成佛了。究竟圓滿的佛陀,不外乎淨化人性,擴展人的德能而達到恰好處。這才是即人成佛的佛陀,實現於人間的佛陀!(《佛法概論》第二十章,p.269)
釋尊會現出家相,理應合乎「無論佛陀出現于什麼時代,什麼地方,他的知識、能力、存在,必是適應而到達恰好的」,或是「完善的正覺,適應當時、當地、當機,無不恰到好處,佛陀是究竟圓滿的」準則才是,否則就顯示不出釋尊選擇出家的真義了。釋尊是「即人成佛的佛陀」,也是現出家相的人間佛陀。那麼,為什麼導師會說「佛的真身,是現在家相的」呢?除了聲聞佛教中的在家法(如優婆塞五法、四無量、六念等)契合大乘法的精髓之外,在家的利他形象(如維摩詰等的普入社會廣濟眾生),或者是在家持戒的態度…等等,皆比出家的聲聞法所規定的內涵,更富有積極的普及化和同情感。但是,我始終認為,這應指出菩薩的理想世界──淨土,有所謂的菩薩僧利己利人,不過,導師卻不忘指出這乃是「彌勒世界」的實現。正如下文所言:
八、
菩薩不從自私的私欲出發,從眾緣共成的有情界──全體而發心修行。對於依法、依自、依世間的,無貪、無瞋、無癡的德行,確能完滿開展而到達完成。然從菩薩的入世濟生說,我們的世間,由於菩薩僧的從來沒有建立,始終受著聲聞僧的限制,形成與世隔離。所以菩薩的理想世界──淨土,還不能在這個世間出現。有合理的世界,更能修菩薩行,開展增進德性而成佛;如在和樂的僧團中,比丘們更容易解脫一樣。所以如確為大乘根性的菩薩眾,應該多多為彌勒世界的到來而發心!(《佛法概論》第十九章,p.258)
言下之意,釋尊的娑婆世界是穢土,無法實現菩薩僧的理想,惟寄望於未來的彌勒世界。然而,這位人間佛陀的出現,必有其時、地、人的因緣,對此世間來說,也是「恰到好處」的結論。
但另外一個問題有可能會發生就是,難道釋尊的人間成佛,就沒有彌勒世界的圓滿嗎?我也不覺得如此,因為悲智圓滿者,願望不可能囿於人類,如導師說:
九、
德行不但是內心的,是見於事實的。引發人類的德行本能,使他實現出來,才成為善的行為。從全體佛法去理解,佛法的德行,以人生的和諧、福樂、清淨為理想,為標準。……然而,自他的和樂清淨,應該從無限時空的觀點去眺望,這比一般所見的要擴大得多。世間的有情,如人、如畜,更低級的,或更高級的,有情是無限的眾多。有情依住的器世間,也不但是渺小的地球;像地球那樣的,更大更小,空間是無限的廣大。有情從無始以來,在死死生生的不斷相續中,時間是那樣的悠久。有情與世間的一切有情,從過去到現在,都有過相依共存的關係;現在如此,將來也還要相依共存的。所以實現和樂清淨的人生理想──道德準繩,不僅是這一世間,這一時代的人類。不過佛出人間,為人類說人法,還是依這人類為本,再延續於無限的時間,擴展到無限的空間,織成自他間展轉相依,展轉差別的網絡。 (《佛法概論》第十四章,p.186 ~ p.188)
從此可明白「自他的和樂清淨,應該從無限時空的觀點去眺望」,釋尊的悲愍心應該也是不受時空所限的,白話一點就是「不僅是這一世間,這一時代的人類」,應該存有「延續於無限的時間,擴展到無限的空間,織成自他間展轉相依,展轉差別的網絡」,一切有情為對象,才是利他最重要的前提,「不過佛出人間,為人類說人法,還是依這人類為本」而已。
釋尊在人間捨俗出家修行而成佛,是恰到好處的契機,以此人間來說,雖然解脫無有在家與出家之分,但就現實的人間釋尊來看,出家的功德──無論責任或現緣,似乎都比在家的身份多一份自由與投入,當然地,出家若不具釋尊所立的僧格,則不如精誠的在家弟子了。
大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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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書足以影響人的一生
釋開仁.2010/5/23
韓國的法頂禪師曾說:『前人懂得從古籍中學習有用的知識,以匡正提升自己的才能。可是,現代人卻都只接觸於淺薄的知識或資訊,閱讀典籍的素養造詣反而十分欠缺。缺少堅定的人生觀或是倫理觀的人,容易被眼前微不足道的利害關係頻頻牽絆。一本好書,無異於人類精神文化的遺產,不僅使人眼界開闊,亦能維持人生之路的平衡。讓毫無助益的電視節目或是新聞報導充斥大腦,就如同把沒有營養的食物硬塞進身體裡面一般,只會損害精神的健康。』(《美麗的結尾》頁22)
其實,過去自己尚未養成閱讀習慣時,書對我而言,完全沒有好壞之分,因為我不俏一顧它的存在價值。直到我察覺書可以開發智慧之後,才領悟到書對人生的重要性。
不必知識高深的人,或略有聽聞環保的人,甚至於多少有點道心的人,應該不難明白著書立言,所可能引發的名利心或染著心。也因此,每寫一字,心中無不斷地告知自心:我為什麼而寫?寫這些文字,有何利益?或對眾生有什麼幫助?當然前提更不想因為紙張成書的因緣,讓綠化的地球成為枯竭。
自喜歡看書之後,我只要有因緣都會逛書店,雖然大都走馬看花,但收入眼簾者,不是報紙、名星雜誌、電影小說,就是看不懂的經濟財經等,比較關心的宗教書籍,往往看到的,卻是外道思想或似是而非的理論,要在一般大書局看到佛家公推的大德寶典,難若登天,內心經常都會捫心自問:為什麼呢?
佛教的道理很深邃,要將之用普遍人一翻就看得懂的文字與感情來表達,實是一項考驗。聖嚴法師說:「佛法是那麼的好,知道的人卻那麼的少。」於是,他畢生投入於寫作及教育,期望為百年樹人盡一份力量。佛教在台灣早已蔚為顯學,但為何當我一個出家人走在高鐵站,卻沒碰過幾人面對面合掌說聲「師父好」呢?顯然地,佛法的教育,有待努力。
做任何事都得審察動機,因為動機直接會影響內涵,甚至於人的品德。反則,若蓄意猜測人家的動機,或輕視別人的用心,都是身為佛子不應該有的行為。有佛法知見的人,要懂得經中「以指指月」的譬喻,雖然文字語言不能全然代表佛法的精髓,卻可由之間接流露出佛法的精神,畢竟這是人世間或稱為世俗諦的溝通管道,是人類用於理解一切的方便。當然地,要達到經中所謂的以心會心,之間存有若干距離,但始終比無門而入的好,乃至比自由心證的狂妄來的踏實。
唐朝的義淨三藏,曾說過:「晉宋齊梁唐代間,高僧求法離長安,去人成百歸無十,後者安知前者難?路遠碧天唯冷結,砂河遮日力疲彈,後賢如未諳斯旨,往往將經容易看。」(《翻譯名義集》)古大德的奉獻,難道我們後人想用兩三言「文字不能解脫」就想完全抹煞掉嗎?有智慧的人寫書,會讓人感受他的智慧,甚至於會將導有情契入勝義與方便,充實利人利己應有的善巧。
無可否認的是,會讀書的人不一定懂寫書人的心,所以,縱使是大德所寫的書,也會讓人誤會為自立山頭,或崇拜偶像。我不敢說我都看的透寫書人的苦心,但有些啟示的開示,應經常成為自己向上向解脫的座右銘才是,而非盲從或落入書呆子的框架之內。
最近讀到法頂禪師的書,感動莫名,諸如其言:『真正的精神導師不會把弟子變成自己的追隨者,而會引導弟子成為能夠獨自安身立命、自主生活的人。』(《美麗的結尾》頁51)其睿智的觀察,真是心有戚戚焉,為自心嚮往的圭臬之一。想讀書就要懂得選擇好書來讀,想有智慧就開始參參這些文字般若吧!
精神污染
釋圓融2010/5/23
這幾天經開仁法師的介紹,閱讀了高明道的一本著作──算沙夢影,其中一篇〈綺語〉讀了之後讓我想起了以前上課時所看過的一個典故,與此所說還蠻相應的,藉此機會與大家分享。高明道說:「人與人之間表達意思的方式當中,有一種不好的『綺語』。從字面來看,指的是那些富有技巧的花言巧語、浮文情歌、香豔小說等等。但綺語也叫做『無義語』或『無益語』。這些稱謂就明顯劃出一個較確切、較寬闊的範圍來,說明綺語實際上包括了一切沒有意義、沒有利益的語言、文字在內。」這是對綺語的一番定義,也是大家所了知的,然而重點是他接下來所說的話:「所謂遠離綺語不限於自己不說、不寫,且也意味著不願受綺語的污染。尤其在我們這個看似非常進步的時代,這點不能不警惕。今天有電影、電視、錄影帶,或各式各樣報章雜誌,隨時都提供消遣、剌激的機會,但其內容多涉及無義無益的綺語。豈不等於大量的精神污染?我們學佛知道綺語為十惡之一,自該懂得選擇才對。」
換句話說,就是我們所吸收的資訊到底對我們本身有何增減,這點我們要清楚,不然不就顯示我們對於聞法的功德──捨無義,一點都沒有得到了。
在《雜阿含.907經》有這麼一則典故,大意是說:有個聚落主,以為藉由歌舞戲笑死後是可往生天上的因果。所以,有次他這麼的問世尊:「我聞古昔歌舞戲笑耆年宿士作如是說:若伎兒於大眾中歌舞戲笑,作種種伎,令彼大眾歡樂喜笑,以是業緣,身壞命終,生歡喜天。」此句對應於南傳《長老偈、長老尼偈》是這麼說:「我的師曾經告訴過我:『凡以舞蹈悅眾者,死後可以生往天堂。』世尊以為如何?這是真的嗎?」
世尊跟他說:這樣就好了,你不要再問了。但他不死心如是再三的請問,最後世尊就反問他說:「古昔此聚落眾生,不離貪欲,…不離瞋恚,…不離愚癡,…。彼諸伎兒,於大眾坐中,種種歌舞伎樂嬉戲,令彼眾人歡樂喜笑。聚落主!當其彼人歡樂喜笑者,豈不增長貪、恚、癡縛耶?」
他回答世尊說:確實是這樣的沒錯。
接著世尊就舉個繩喻跟他說:「譬如有人以繩反縛,有人長夜以惡心,欲令此人非義饒益,不安不樂,數數以水澆所縛繩,此人被縛,豈不轉增急耶?」這意思是說,有個人已被繩子綁住,而另一個人卻又不懷好意的拿水來不斷地澆繩子,如此這個被綁的人的繩子豈不是就會越來越緊了。譬喻中以繩子為三毒煩惱,而水即是增長煩惱的助緣,所以這樣會有什麼結果呢?世尊說:這只會使這些還沒離開煩惱的人,因為這些因緣而致使他們被煩惱越縛越緊。因此,世尊明確的跟他說:「若言古昔伎兒,能令大眾歡樂喜笑,以是業緣生歡喜天者,是則邪見。若邪見者,應生二趣:若地獄趣,若畜生趣。」
以上的文句對應於南傳《長老偈、長老尼偈》是說:「世上的人大都因貪、瞋、癡,以及放逸行為,死後是一定生地獄的,但他們卻都自以為可以生往天堂。」但沒有水澆繩的譬喻。
當他聽到世尊這樣回答他時,他就失聲痛哭。世尊跟他說:這就是為什麼之前我就叫你不要問的原因了。他說我不是因為世尊您這麼說我才痛哭流涕,是因為以前為什麼被這麼愚癡,不辨是非的師長所騙。
這個故事明白的告訴了我們,如果我們所吸收的資訊是煩惱的助緣的話,那麼我們將會被煩惱深深的繫縳。這就如同高明道所說的「精神污染」。
然而或許有的人會認為:我並沒有看一些沒有意義的節目,我看的都是新聞報導,它與社會、生活是息息相關,它會增長我們的知識。
或許你可以有很多的藉口,如放鬆啦、知識的擴充啦!但重點是,當你吸收了這一些資訊,是你的三善根增長了,還是三不善根增長了?捫心自問這是騙不了人的。
身為一個正見的佛弟子,我們不能將因果給錯亂了。不然就因果的定律,我們永遠達不到解脫的知見,更何況涅槃的境地!
韓國的法頂禪師也說:「讓毫無助益的電視節目或是新聞報導充斥大腦,就如同把沒有營養的食物硬塞進身體裡面一般,只會損害精神的健康。」
大家也曉得「最清淨法界等流」是藉由聞薰習而得;然而,「最染污之煩惱等流」亦是靠薰習而得。所以,說真的,要解脫、要輪迴,其實都操之在您的手中,別人是無法使你繫縳或解脫的。為了我們的慧命,好好地抉擇、抉擇吧!
拾人牙慧
就讀福嚴佛學院九年的光陰之中,自初級部第三年加入畢業特刊編輯組以降,乃至畢業後任教期內,攸關院方文字「編輯」的事業,或多或少,都會要我提供協助。
2003年福嚴校友會成立的當時,院長及會長也指定要我來擔任《福嚴會訊》的主編,於是乎,「手不釋卷」這句成語,在我的身上,能有些許真切的印驗。基於這份差事,所以,職內期間的編語,不知覺地也寫了好幾篇,偶有些微應時應機的話語,重看之,也還是明白自己不過是「拾人牙慧」所成。不過,這些「人」都是高人,或是聖人,當然也應是自心期待效法之對象了。
聖嚴法師曾言:「你凡事計較得失,就是法不染心,心不住於法。」而達賴喇嘛也說西藏有句諺語:「能解決的事,不必去擔心;不能解決的事,擔心也沒用。」試問,現在有能力勝任這些工作,還想那麼多做什麼?「做,就對了!」
下述為曾撰寫的編語中,片言隻語,望能給大家一些些的啟示!
德不孤,必有鄰
手握著稿件校對,已成為一種習慣了,這或許是一種負擔,又或許是另一類經歷磨練的成長。假如說我會感到厭倦,我想我不會將手上的工作,完成了一件又一件。想起以前將付出與報酬要扯平來看待的心態,真的與世俗人之功利心沒什麼區別,學佛出家了,理應跳脫這直線因果的慣性思惟模式。因為佛法重視緣起性空,而這些刻骨銘心的體會,往往是戰勝常樂我淨後,才能達成的境地,這裡頭沒有一絲的我執,內在充滿的只有智慧與慈悲。
縱使會訊的工作有點累,卻因為「德不孤,必有鄰」的座右銘相隨助伴,想必這條文字弘法的路途,還是需要堅強地努力以赴!
但知耕耘,不問收穫
印順導師曾經說過:「佛法極其高深,而必基於平實。」任何佛法的理論,不能離開一切的語默動靜,來去出入的日常生活;與此脫節,即非高深佛法的原則。在進行編輯的工作中,往往會因同伴們抽不出空檔來好好撰稿或潤稿,而感到莫名的無奈,自己的時間似乎全被分割、佔據掉了。
身為掌管稿件進度的我,有時對於同伴們之辛勞有說不出的抱歉,理由莫不因為彼此都還是在校生,而學生必然會有功課、作務、人事等的考驗,能將心分一半給編輯工作,談何容易?不過,每當看到導師的一些法語時,內心即能相應感動,如「佛子當以佛法義理相交,不必拘泥於形式…。雖南北相異處,而進猶咫尺,否則,終日相聚,仍距若天涯…。」要不落入計較的對待,唯有深入法義與修行,才能於平實中體驗莫測高深的佛法。
會訊的工作,雖然沒有做紀念特刊來得困難,但是三個月一期的進度,有時真的可以形容為纔放下又提起,幸好每次都在三寶的護念下大功告成。其間莫敢有僥倖的心理說有求必應,只希望效法導師「抱著但問耕耘不求收穫的心情」來做,就對了。
覺悟自己,改造自己
世尊在浩瀚的教法之中,有時強調「涅槃為上首」,但有時也闡揚「大悲為上首」,這不是世尊說法有矛盾之失,而實是其悲智雙運的體現,因為眾生會依於自己的根性來選擇所要走的道路,有的選擇解脫道,也有的抉擇與苦難眾生共證無上菩提,但彼此卻無衝突,反而映現的是契理契機之感人典範。然而,這些教法內在其實始終貫穿著一項核心,那就是讓眾生超脫三界,徹底解除身心的痛苦。
用導師白話的解說,就是:「佛法雖無往而不在,但主要的在教人怎樣的覺悟自己,改造自己以得痛苦的解除。」修學佛法如何「覺悟自己,改造自己」?導師說前者關鍵在於認識自己,因為認識自己的身心與所處的環境,才有辦法有效地處理因之產生的苦惱,連自家的事都管不了了,又豈能掌控它的生住異滅呢?既不能看清它,當然就無法改造它了。
會訊的出版,內容蘊含著校友之間的道情連繫,雖則說很多部分還不夠成熟,可是卻代表著對聖道、對福嚴一份真誠的付出。不管在內容上能獲得的認同有幾分,滿心期許的是莫把它當作是一份累贅、一份可以再度回收的紙張而已。會訊的編輯委員會隨著校友會幹部的選舉而更換,當因緣還在我們的手上時,片刻都輕心不得,正如導師所言要淨化人間,必須先從自我改造做起,怎麼可以從無動於衷的文字轉變成自心的正覺泉源,實是我們應該努力以赴的方向才是!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走過的路,必留下足跡,這是編輯以來的深刻心情,只要因緣還在自己的手上,絕不輕忽每個過程,這好比如「但知付出,不問收穫」一樣。古德說「千里之行,始於足下」,我們現在不做,又還等什麼呢?
知之深,行之切
在編輯的過程中,不論是什麼樣的回應,我們都要安然接受。學習付出,本來就是要有逆來順受的心理建設,否則只能猶如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每次忙編輯稿件的時候,偶爾都會心有起伏,然而慶幸經常都能聽聞到師長們的開示,如院長在始業式中說:「知之深,則行之切。」佛法的解行,從沒有離開聞思而來的實修,任何正法的熏習,對於修行都有著一定的作用,真所謂知見的法義愈深,履行的心願則自然會更加懇切。這是如是因、如是果的必然理則。這些真誠的體會,對於發心為學院服務的我們而言,實比任何掌聲還來的有意義,內心為之感動,也為之感恩。
諸供養中 法供養最
最近在《大智度論》課程中,讀到「法供養」的內容,其中的一條件是菩薩不但要自證得無生法忍斷諸結使,亦要教他斷煩惱,才名為真正的法供養。一般人都側重於財供養,而忽略了更重要的法供養。就像世尊讚歎須菩提「見緣起即見法,見法即見佛」一樣,我想,法身慧命的延續,正法久住的傳承,端視佛弟子有沒有實踐法供養。
淨心第一,利他為上
歲月如梭,光陰迅逝,世尊曾告訴我們生命就在呼吸間,要懂得念茲在茲,把握當下,隨緣盡分。
導師亦曾說發心修學佛法就是要發自利利他的心,而菩薩道更要以「淨心第一,利他為上」為目標,經典上描述為「為發大心者說」,然而導師還說到「不但是願承當或肯承當,而是能夠承當」才是真正的菩薩魄力。
佛法流傳二千多年至今,每個時代的大德均為了讓正法久住及契理契機而用心,從佛教史的演變得知,部派的歧異雖然百家爭鳴,可是亦顯出佛法可以因人因時因地而有不同的詮釋,只要「同一師學,如水乳合」就好了。被形容為百花齊放的部派佛教,透露出大乘思想的起源,更蘊釀成佛教的嚴密思想體系。
正覺之音.代代相承
在上《大智度論》的過程中,每每在聽聞厚觀院長所提示的佛法義理後,特別的令人印象深刻與感動。像《大智度論》卷七十三龍樹菩薩所說的「求道破憍慢根本故,常不生下賤家。不障他功德,常行勸助故,不生八難處。」這對修學佛法者而言,真是當頭棒喝!
由我見而延伸的我愛、我慢,不但障礙了自己進趣聖道,還會導致因此而常生下賤家。其次,如果不懂得隨喜功德,或不能勸助他人完成善法功德,也有可能會讓自己生於八難之處,而無緣聽聞正法。龍樹菩薩鼓勵求菩薩道者,不要為憍慢所累,以平等觀慈視一切眾生;也不要為慳嫉所纏,而勸阻眾生行善做功德,因為,這只會造就自己未來生於苦難及無佛法之處。
從如實中來,去向如實
兩週前,應特刊小組的請求,把即將完成的畢業特刊稿件快速的瀏覽一遍,提供粗鄙的意見。其中法語的部分由於文圖並茂,且都是肺腑之言,所以分外感動。諸如齎因老師的勉勵語說道:
如來、如去(tathAgata),善來(svAgata),善逝(sugata)這是佛陀的名號之一。
如來亦可譯成如去,指世尊從如實中來,去向如實。
反觀我們的學習過程是:如何來?如何去?
有人:滿懷期待,希望而來,也滿載而歸,可謂活來活去。
有人:滿懷期待,卻敗興而歸,可謂活來死去。
有人:不期待,不希求而來,卻意外地歡喜離去,可謂死來活去。
有人:不期待,不希求而來,也平淡離去,可謂死來死去。
或許還有人是:不執取的來,不執取的去,可謂不來不去。
若不問如何去,但問如何來?世尊常說:「善來」就是來的剛剛好。
若不問如何來,但問如何去?佛陀的另一名號「善逝」就說得好,走的漂亮。
總之,來的好,走的帥。
在如來、如去的延伸義來說,我們不妨捫心自問是屬於那一類呢?不論是在學院求學,或是在道場共住,理應仿傚世尊從如實中來、去向如實的誠懇心態,檢視與反省自己的煩惱習氣,才能步步為營地趨向消弭我執的境地,無私地奉獻給三寶與眾生。
如理思惟
世尊在《漏盡經》說:「應念法而不念,不應念法而念,總名為不正思惟。」也因為這樣,讓三漏未生者生,已生者倍增長。
探世尊說法之用意,無非就是要讓眾生離苦得樂,然而,生活上離不開的思惟或認知,卻深刻影響了我們的心是否能與法常相應。換句話說,如何將世俗固有的認知,轉換成正法的認知,是佛弟子應該經常用心之處才對,否則所聞的佛法,只不過停留在鸚鵡學語,未能策動三業與法相應,如此則遑論其他的修行經驗了。
這讓我想到正在全世界風靡的奧林匹克運動會上,選手們專業的表現,以及對自我賦予最高的要求時,那種精誠讓人仰慕,不管是否有名列前茅,這份努力以赴的魄力,已在運動史上名垂不朽了。假如說學佛者同樣有著類似運動員的精誠與專業,想必此生的修道因緣也會留下不可言喻的道糧了。
好自端嚴
有初期大乘佛教百科全書美譽的《大智度論》,裡頭對僧教育有不少的提示,如在辨明內心對世俗作有相的分別時,說道:「譬如比丘,貪求者不得供養,無所貪求則無所乏短。」這說明了修道者越是奢求供養,越無法滿足所求,反而心無所求,念無所染的人,於自於他皆能得無所礙。既然出家修道要依賴檀越而生活,在內心的建設上又該如何來面對這些恭敬供養呢?論主曰:「有二種結使:一者、屬愛結使,二者、屬恚結使。恭敬、供養雖不生恚,令心愛著,是名軟賊。是故於此應當自忍,不著不愛。」這個軟賊,極度容易使人迷失,不得不謹慎。且繼續道來:「利養瘡深,譬如斷皮至肉,斷肉至骨,斷骨至髓。人著利養,則破持戒皮,斷禪定肉,破智慧骨,失微妙善心髓。」無始無明的無孔不入,任誰也躲避不了,出家的專業在於對治煩惱,如何好自端嚴,則視各自的用心了。
盡其在我
這 一兩 年間,由於教界耆德的相繼往生,故爾經常會聽聞「又一長老捨報,真是佛教界的損失…。」這確實是佛教界的損失,也是眾生的福薄。台灣的長老們為當代的佛教盡了自己的全力,為的就是讓正法久住,利濟有情,這種承襲世尊化世的精神而來,任誰也會心有感觸。印順導師曾說「盡其在我」是龍樹的菩薩觀之一,意即「自力不由他,以救世為己任」的雄健悲願,這讓我感概到:教界的大德們相繼捨報,住持正法的責任勢必要我們這一輩來承擔了。
這種感覺其實不是新鮮的感動,而是習以為常的生了又滅的無奈罷。修行這條路談何容易?如何才是住持正法?盡其在我,又並非隨心所欲或為所欲為,假如對世尊三業大用的本質無法把握,對流傳中的方便沒能力正確的抉擇與貫通,縱使在做很多的事業,卻可能都與三法印背道而馳。
如牧數他牛
在《南傳法句經》(1.19)說到:即使他背誦了許多經典,然而並不依法實行,這怠惰的人有如牧童在數別人的牛,沒得分享沙門生活的利益。當然,這並非是那種只管實修,不需聞思經教的懶惰心態,反而是說明了能誦讀萬卷經論,依然以力行為貴才對。
從散播到世界各個角落的佛教發展來看,印證了「人能弘道」的偉大,而且倘若缺乏深厚的宗教情操,又試問怎麼有辦法讓佛法感動人心呢?
---釋開仁
一生難忘是因緣
──印順導師自傳「摘錄」──
(2004年,開仁整理)
流水中的一片落葉
人生,只是因緣──前後延續,自他關涉中的個性生活的表現,因緣決定了一切。因緣有被動性、主動性。被動性的是機緣,是巧合,是難可思議的奇跡。主動性的是把握、是促發、是開創。在對人對事的關係中,我是順應因緣的,等因緣來湊泊,順因緣而流變。
我這樣的順應因緣,也許是弱者的處世態度,也許是個性的適合,也應該是夙生因緣,引上了出家學佛之路(學佛是不一定要出家的,出家要個性適合於那樣的生活方式才得)。從一生的延續來看自己,來看因緣的錯雜,一切是非、得失、恩怨,都失去了光彩而歸於平淡。(a2)
我是眼高手低的,所以不自覺的捨短用長。十三、四歲開始,就傾向於丹經、術數、道書、新舊約,而到達佛法。對佛法的真義來說,我不是順應的,是自發的去尋求、去了解、去發見、去貫通,化為自己不可分的部分。我在這方面的主動性,也許比那些權力宣赫者的努力,並不遜色。但我這裡,沒有權力的爭奪,沒有貪染,也沒有瞋恨,而有的只是法喜無量。隨自己夙緣所可能的,盡著所能盡的努力。(a3)
在我的回憶中,覺得有一種(複雜而錯綜的)力量,在引誘我,驅策我,強迫我,在不自覺、不自主的情形下,使我遠離了苦難,不致於拘守普陀,而受盡抗戰期間的生活煎熬。而且是,使我進入一新的領域──新的人事,新的法義,深深的影響了最近幾十年來的一切。抗戰來臨的前夕,一種不自覺的因緣力,使我東離普陀,走向西方──從武昌而到四川。我該感謝三寶的默佑嗎?我更應該歌頌因緣的不可思議!(a21-22)
人生的聚散無常,真如石火電光那樣的一瞥!與我共住較久的,現在是:演培在星洲福慧講堂(註1);妙欽與續明死了;仁俊在美國弘法;妙峰在紐約成立中華佛教會;印海在洛杉磯成立法印寺;幻生也遊化美國(註2);常覺也離開了福嚴精舍。其他是演培與續明領導的學生,雖在精舍住過,我多少有隔代的感覺。我缺少祖師精神,沒有組織才能,所以我並不以團結更多人在身邊為光榮,而只覺得:與我共住過一個時期的,如出去而能有所立──自修,弘法,興福,那就好了!(a144-145)
人是不會沒有缺點的,希望能在不斷的經驗中,能從佛法的觀點,容忍的、警覺的去適應一切,創造一切!(a146)但在我自己,正如流水上的一片落葉,等因緣來自然湊泊。我不交際、不活動,也不願自我宣傳,所以我不是沒有因緣,而是等因緣找上門來。這當然是生活平淡,少事少業了。(a50-51)
身世與宿緣
清光緒三十二年(1906),我生於浙江省海寧縣,離盧家灣鎮二里的農村;俗姓張,名鹿芹。(a206)出身於農村,家庭並不富裕。七年(1918),我十三歲,在高等小學畢業,為經濟所限,就從此失學了。所以,論中國的固有文化,漢學、宋學、程、朱、陸、王;西方的新學,哲學、科學、社會……,我都沒有修學過。最多與現在初中相等的程度,要研究高深而廣大的佛法,綆短汲深,未免太勉強了!二十年(1931)春天,到廈門南普陀寺的閩南佛學院求學,已是舊曆二月。五月中,暑期考試沒有終了,我就病倒了,也就從此沒有再受佛學院的正式教育。世學與佛學,我都沒有良好的基礎。(b1-2)學力不足,這該是我探究有心而成就有限的原因之一。(b3)
十九年十月十一日(1930),我依止恩師清念上人出家,法名印順,號盛正。有人問我:你是浙江人,為什麼從一位福建老和尚出家?我也覺得因緣是微妙的。現在回憶起來:師父是閩南人,師弟(還有徒弟厚學)也是閩南人。自己到閩南來求學,也一再在閩院講課。而妙欽、妙解、常覺、廣範、廣儀、正宗,都是閩南人,而有過較長時間的共住;而我所遊化的,是菲律賓及星、馬,也是以閩南大德為主的化區。我雖不會與人有交往的親密,而到底也有了這麼多的道友。一切是依於因緣,我想,也許我與閩南有過平淡的宿緣吧!(a139-140)
出家來二十二年(十九到四十年,1930-1951),我依附在寺院中、學院中,沒有想到過自己要修個道場。四十年,又寄住到青山的淨業林。由於淨業林難得清淨的預感,決定了自立精舍,這就是福嚴精舍籌建的因緣。福嚴精舍不是我個人的,為我與共住的學友──演培、續明、常覺、廣範等而建築的,也就是我們大家的。(a59)只能說:臺灣與我有緣──有無數的逆緣與順緣;香港與我無緣,沒有久住的因緣。就這樣,福嚴精舍終於在四十二年(1953)夏天,建在臺灣省的新竹市了。(a61)
福緣不足,成就有限,更重要的原因,應該是一生多病。十九年(1930)秋天出家,二十年(1931)夏天開始,就似乎常在病中。腸胃的消化吸收不良,體力衰弱到一再虛脫(休克)。自以為只是衰弱,卻不知患有嚴重的肺結核。二十六年夏到二十七年夏(1937-1938),四十四年秋到四十五年秋(1955-1956),六十年秋末到六十四年夏(1971-1975),都因病而長期停止了佛法的進修。由於身體衰弱,所以有了事務,或舟車往來,或到海外去,都是停止閱讀經論的。太多的寶貴時間,浪費在事務,主要是衰弱多病的因緣中!求學而沒有能長期的接受教育,自修而又常為病魔所困,這不都是沒有福報的明證嗎!福緣不足,是無可奈何的事,只有憑著堅定的意願,不知自量的勉力而行!(b3)
常在病中,也就引起一些觀念:一、我的一句口頭禪:「身體虛弱極了,一點小小因緣,也會死過去的」。(a30) 死,似乎是很容易的,但在我的經驗中,如因緣未盡,那死是並不太容易的。說得好,因緣大事未盡,不能死。說得難聽些,業緣未了,還要受些苦難與折磨。(a28-29)二、於法於人而沒有什麼用處,生存也未必是可樂的。死亡,如一位不太熟識的朋友。他來了,當然不會歡迎,但也不用討厭。三、做我應做的事吧!實在支持不了,就躺下來睡幾天。起來了,還是做我應做的事。「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鐘」,我有什麼可留戀的呢!但我也不會急求解脫,我是一個平凡的和尚。(a30)
我的病也有些難以思議。經醫師的診斷,我是肺結核。我雖然疲累不堪,但也不去睬他。或有新的發見,新的領會,從聞思而來的法喜充滿,應該是支持我生存下去的力量。我對病的態度,是不足為訓的,但對神經兮兮的終日在病苦威脅中的人,倒不失為一帖健康劑。(a91)
性格的形成
出家以來,在「修行」、「學問」、「修福」──三類出家人中,我是著重在「學問」,也就是重在「聞思」,從經律論中去探究佛法。回想起來,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雖然也講了一些,寫了一些,但成就有限,未免慚愧!我研求佛法而成就有限,只由於自己的福緣不足。(b1)
回憶我的一生,覺得我的一切,在佛法中的一切,都由難思的業緣所決定,幾乎是幼年就決定了的。當然,適逢這一時代,這一環境,會多一些特殊的境遇,我應從出家以前的,理解出家以後的一切。(a206)回憶起來,我的特性──所長與所短的,那時就明顯的表現出來。
一、我與藝術是沒有緣的。我不會欣賞音樂,也不懂名家字畫的好在那裡。說話沒有幽默感,老是開門見山,直來直往。對一個完全的人生來說,我是偏缺的。
二、生性內向,不會應酬,是我性格的一面。
三、我自小的作文,善於仿古,又長於議論,曾獲得老師高分的鼓勵。(註3)在我的性格中,又有自命不凡的一面。自卑與自尊,交織成我性格的全體。我不愛活動,不會向外發展,不主動的訪晤人。到現在,我也很少去看人的,而只能在安靜的、內向的,發展自己所能表現的一面。
四、我從小有一特點,就是記憶的片面性。一部分(大抵是通過理性的)不容易忘記,一部分(純記憶的)實在記不得。對於人,人的名字(歷史人物倒還容易記),也是一樣的記不住。不認識路,不認識人(不要說年齡、生日了),決定了我不會交際,不適於周旋於社交的性格。(a208-210)從小就身體寡薄,生性內向,不會應酬。自卑而又自尊的我,以後當然要受此因緣所局限而發展了。這雖是可笑的,但無意世間一般的傾向,已充分表現出來。(a210-211)
前生的業力,幼年的環境,形成了自己的特性。從完整的人生來說,我是缺點太多了的。以知識、能力來說,我是知識的部分發達,而能力是低能的,沒有辦事能力,更沒有組織的能力。從知識、感情、意志來說,我的知識是部分的,但以自己的反省來默察人生,所以多少通達些人情世事,不會專憑自己的當前需要,而以自己的見解為絕對的。我不大批評人,而願意接受別人的批評。
說到感情,我不知道應用怎樣的詞句來形容自己。我沒有一般人那種愛,愛得捨不了;也不會恨透了人。起初,將心注在書本上;出家後,將身心安頓在三寶中,不覺得有什麼感情需要安放。我的同參道友、信眾、徒眾,來了見了就聚會,去了就離散,都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與我較關切的學友,從來是無事不通信,就是一年、幾年,也不會寫封人情信,但我並沒有生疏了的感覺。離了家,就忘了家;離了普陀,就忘了普陀;離了講堂,就忘了講堂。如不是有意的回憶,是不會念上心來的;我所記得的,只是當前。我缺乏對人的熱情,但也不會冷酷、刻薄。這一個性,情感過分平靜,難怪與藝術無緣了。說到意志,極強而又不一定強。屬於個人的、單純的,一經決定(我不會主動的去冒險),是不會顧慮一切艱苦的。(a212-213)
身體的苦,在心力的堅強下,我是不覺得太嚴重的(經濟困難,也不會放在心上)。可是,遇到了複雜的,困擾的人事,我沒有克服的信心與決心。大概的說:身力弱而心力強,感性弱而智性強,記性弱而悟性強;執行力弱而理解力強──依佛法來說,我是「智增上」的。這一特性,從小就形成了,我就是這樣的人。然而,在來台灣以前,我不能認識自己。我的學友──演培、妙欽、續明們,也不能認識我,不免對我存有過高的希望。來臺的長老法師們,也不認識我,否則也不用那麼緊張了。我所缺少的太多了,能有什麼作為呢?對佛教只有慚愧,對學友們只留下深深的歉意!(a214)
求法因緣與治學方法
我的修學佛法,一切在摸索中進行,沒有人指導,讀什麼經論,是全憑因緣來決定的。一開始,就以三論、唯識法門為探究對象,當然事倍而功半。經四、五年的閱讀思惟,多少有一點了解,也就發現了:佛法與現實佛教界間的距離。這是我學佛以來,引起嚴重關切的問題。(b5)
我總是這樣想:鄉村佛法衰落,一定有佛法興盛的地方。為了佛法的信仰,真理的探求,我願意出家,到外地去修學。將來修學好了,宣揚純正的佛法。(b6)
世間的治學方法,我完全不會,也沒有學習過。也就因此,我不會指導同學去怎樣學習。自己講了一些,寫了一些,就有人問我治學的方法,這真使我為難!其實,我是笨人笨辦法;學習久了,多少理解佛法,就漸漸的應用佛法來處理佛法。起初,根本說不上方法。閱讀大藏經以後,知道佛門中是多釆多姿。記起「佛法與中國現實佛教界的差距」,決意要探求佛法的真實意義,以及怎樣的發展,方便適應而不斷演化。自己的治學方法,大概可以歸納為四項:1、「從論入手」(b39-40);2、「重於大義」;3、「重於辨異」;4、「重於思惟」。
總之,決不隨便的以自己的見解為一定對的。這樣的修正又修正,也就是進步更進步,漸漸的凝定下來。這樣,我的理解,即使不能完滿的把握問題,至少也是這問題的部分意義。(b43)
佛法(思想與制度)是有變化的,但未必進化。說進化,已是一隻眼;在佛法的流傳中,還有退化、腐化。(試問:)佛法為什麼會衰落呢!然對於佛法中,為學問而學問,為研究而研究,為考證而考證的學者,不能表示同情。我以為:「一、研究的對象──佛法,應重視其宗教性」。「二、以佛學為宗教的,從事史的考證,應重於求真實」。「三、史的研究考證,以探求真實為標的。在進行真實的研究中(從學佛說,應引為個人信解的準繩),對現代佛學來說,應有以古為鑑的實際意義」。佛法與佛學史的研究,作為一個佛弟子,應有純正高潔的理想──涅槃寂靜是信仰,是趣求的理想。為純正的佛法而研究,對那些神化的,俗化的,偏激的,適應低級趣味的種種方便(專重思辨也不一定是好事),使佛法逐漸走上衰運,我們不應該為正法而多多反省嗎?以佛法的「法印」來研究佛法,我雖不能善巧地應用,但深信這是研求佛法的最佳方法!(b49)
我以為佛弟子的研究佛學,應該是為(自己信仰所在的)佛法而研究。那種離開信仰,為佛學而佛學──純學問的研究,決非佛教之福。(b31)
思想的啟發與確立
虛大師的「人生佛教」,對我有重大的啟發性。讀《大乘宗地引論》與《佛法總抉擇談》,對虛大師博通諸宗而加以善巧的融會貫通,使我無限的佩服。(b6)
虛大師所提倡的佛教改革運動,我原則上是贊成的,但覺得不容易成功。出家以來,多少感覺到,現實佛教界的問題,根本是思想問題。我不像虛大師那樣,提出「教理革命」;卻願意多多理解教理,對佛教思想起一點澄清作用。(b7-8)
從所讀的大藏經中,發見佛法的多采多姿,真可說「百花爭放」,「千巖競秀」!這是佛教的大寶藏,應該是探求無盡的。知道法門廣大,所以不再局限於三論與唯識。對於大乘佛法,覺得虛大師說得對,應該有「法界圓覺」一大流。大乘經不是論書那樣的重於理論,到處都勸發修持,是重於實踐的。還有,讀到《阿含經》與各部廣《律》,有現實人間的親切感,真實感,而不如部分大乘經,表現於信仰與理想之中。這對於探求佛法的未來動向,起著重要的作用。(b9)
從現實世間的一定時空中,去理解佛法的本源與流變,漸成為我探求佛法的方針。覺得惟有這樣,才能使佛法與中國現實佛教界間的距離,正確的明白出來。(b10)
我以為,佛法不能沒有方便,不能不求時地的適應,但「對於方便,或為正常之適應,或為畸形之發展,或為毒素之羼入,必嚴為料簡,正不能率以方便二字混濫之」。(b15)
我立志為佛教、為眾生──人類而修學佛法。重於考證,是想通過時地人的演化去理解佛法,抉示純正的佛法,而丟下不適於現代的古老方便,不是一般的考據學者。古代傳下來的佛法,我的基本見解是這樣的:
一、佛法是宗教,佛法是不共於神教的宗教。如作為一般文化,或一般神教去研究,是不會正確理解的。俗化與神化,不會導致佛法的昌明。中國佛教,一般專重死與鬼,太虛大師特提示人生佛教以為對治。然佛法以人為本,也不應天化、神化。不是鬼教,不是(天)神教,非鬼化非神化的人間佛教,才能闡明佛法的真意義。
二、佛法源於佛陀的正覺。佛的應機說法,隨宜立制,並不等於佛的正覺。但適合於人類的所知所能,能依此而導入於正覺。佛法是一切人依怙的宗教,並非專為少數人說,不只是適合少數人的。所以佛教極其高深,而必基於平常。本於人人能知能行的常道(理解與實行),依此而上通於聖境。
三、佛陀的說法立制,並不等於佛的正覺,而有因時、因地、因人的適應性。在適應中,自有向於正覺,隨順正覺,趣入正覺的可能性──所以名為方便。所以佛的說法立制,如以為地無分中外,時無分古今而可行,那是拘泥錮蔽;如不顧一切,師心不師古,自以為能直通佛陀的正覺,那是會漂流於教外的。太過與不及,都有礙於佛法的正常開展,甚至背反於佛法。
四、佛陀說法立制,就是世諦流布。緣起的世諦流布,不能不因地、因時、因人而有所演變,有所發展。儘管法界常住,而人間的佛教──思想、制度、風尚,都在息息流變過程中。由微而著,由渾而劃,是思想演進的必然程序。因時、因地的適應,因根性的契合,而有重點的或部分的特別發達,也是必然現象。對外界來說,或因適應外學而有所適應,或因減少外力壓迫而有所修正,在佛法的流行中,也是無可避免的事。從佛法在人間來說,變是當然的,應該的。(然而)佛法有所以為佛法的特質,怎麼變,也不能忽視佛法的特質。重點的部分的過分發達(如專重修證,專重理論,專重制度,專重高深,專重通俗,專重信仰……),偏激起來,會破壞佛法的完整性,損害佛法的特質。象皮那麼厚,象牙那麼長,過分的部分發達(就是不均衡的發展),正沾沾自喜,而不知正障害著自己。對於外學,如適應融攝,不重視佛法的特質,久久會佛魔不分。這些,都是存在於佛教的事實。演變,發展,並不等於進化,並不等於正確。
五、印度佛教的興起,發展又衰落,正如人的一生,自童真、少壯而衰老。童真,充滿了活力,(純真)是可稱讚的,但童真而進入壯年,不是更有意義嗎!壯年而不知珍攝,轉眼衰老了。老年經驗多,知識豐富,表示成熟嗎!也可能表示接近衰亡。所以我不說愈古愈真,更不同情於愈後、愈圓滿、愈究竟的見解。
六、佛法不只是理論,不只是修證就好了。理論與修證,都應以表現於實際事行(對人對事)來衡量。說大乘教,修小乘行;索隱行怪:正表示了理論與修證上的偏差。
七、我是中國佛教徒。中國佛法源於印度,適應(當時的)中國文化而自成體系。佛法,應求佛法的真實以為遵循,所以尊重中國佛教,而更(著)重印度佛教(並不是說印度來的樣樣好)。我不屬於宗派徒裔,也不為民族情感所拘蔽。
八、治佛教史,應理解過去的真實情況,記取過去的興衰教訓。佛法的信仰者,不應該珍惜過去的光榮,而對導致衰落的內在因素,懲前毖後嗎?焉能作為無關於自己的研究,而徒供庋藏參考呢!
我的修學佛法,為了把握純正的佛法。從流傳的佛典中去探求,只是為了理
解佛法;理解佛法的重點發展及方便適應所引起的反面作用,經怎樣的過程,而
到達一百八十度的轉化。(b50-54)
確認佛法的衰落,與演化中的神化、俗化有關,那末應從傳統束縛,神秘催眠狀態中,振作起來,為純正的佛法而努力!(b55)
師友間的法喜
我出家以來,對佛法而能給予影響的,虛大師(文字的)而外,就是法尊法師(討論的)。他是河北人,沒有受過近代教育,記憶力與理解力非常強。留學西藏並不太久,而翻譯貢獻最大的,是他。在虛大師門下,於教義有深廣了解的,也是他。法尊法師是我修學中的殊勝因緣!(a23-25)在四川(二十七──三十五年,1938-1946),我有最殊勝的因緣:見到了法尊法師,遇到了幾位學友。對我的思想,對我未來的一切,都有最重要的意義!我那時,似乎從來沒有離了病,但除了不得已而睡幾天以外,又從來沒有離了修學,不斷的講說,不斷的寫作。病,成了常態,也就不再重視病。法喜與為法的願力,支持我勝過了奄奄欲息的病態。(a25-26)
因緣是非常複雜的,使我遠離政治動亂的苦難,主要應該是妙欽。妙欽與演培等,在漢院同住了幾年,在法義的互相論究中,引發了一種共同的理想。(a40)
寫作的因緣
我的寫作,有是自己寫的,有是聽講者記錄的,還有我只是列舉文證,說明大意而由人整理出來的。既然說是我的作品,當然要自負文責。如我有所批評,對方當然也會批駁我,我以為:「受到讚歎,是對自己的同情與鼓勵;受到批評,是對自己的有力鞭策:一順一逆的增上緣,會激發自己的精進」(《法海微波序》)。所以,我受到批評,除善意商討外,是不大反駁的。如澹思的《讀「談入世與佛學」後》,黃艮庸的《評印順著「評熊十力新唯識論」》等,我都沒有反駁,所以在寫作中,糾纏不已的論諍,可說是沒有的。(a151)
寫作的動機,雖主要是:「願意理解教理,對佛法思想(界)起一點澄清作用」;從《妙雲集》出版以來,也受到佛教界的多少注意。然我從經論所得來的佛法,純正平實,從利他中完成自利的菩薩行,是糾正鬼化、神化的「人間佛教」。這一理念,在傳統的現實而功利的人心,似乎是撒種在沙石中,很難見茁壯繁盛的!自己的缺少太多,壯年沒有理想,晚年當然也沒有過分的希望,盡自己所能的寫出而已!
我的寫作與講記,幾乎都是自己出版的。自己既沒有資金,又沒有組織,沒有人力物力,出版實在是不容易的。然而我的寫作與講記,竟一部一部的印出流通,這可說是殊勝因緣所成就的。(a170)
共同研究的學友,師長,遠地的法師,居士,都為我的著作出版而發心,純為佛法的弘揚著想,出錢出力,沒有絲毫的功利觀念。這是使我感動,使我永續的為佛法而奉獻身心。只是不能推動佛教,使佛法有良好的進步,不免心生慚愧!(a176)
佛學作品的出版,是為了宣揚佛法,大家都是為此而努力。我為此而寫作;代為記錄的也如此;與廠方接洽,校對出版的,代為流通的,也都是如此。在三寶的護持下,都自動的願為佛法而努力。有人以為:我對佛法各部分,早已明白確定了,只是一部接一部的寫出而已,其實不是這樣的。我雖對佛法有一發展的全程概念,如要寫某一部分,還是在研求,補充或修正的情況下進行,所以寫作一部,對這部分問題,有更為明確深入的理解(所以我曾說:閱覽不如講解,講解不如寫作)。我相信,記錄的,負責校對的,在與佛法不斷的接觸中,對佛法也會有所進步的。所以寫作與出版,我與協助我的,都是在佛法中奉獻,在佛法中求進修而已!(a183)
最後的感想
末了,以三點感想來作為結束。
一、我懷念虛大師:他不但啟發了我的思想,又成全了我可以修學的環境。在一般寺院中,想專心修學佛法,那是不可能的。我出家以來,住廈門閩南佛學院,武昌世苑圖書館,四川漢藏教理院,奉化雪竇寺,都是與大師有關的地方(李子寬邀我到臺灣來,也還是與大師的一點關係)。在這些地方,都能安心的住著。病了就休息,好些就自修或者講說。沒有雜事相累,這實在是我最殊勝的助緣,才能達成我修學佛法的志願。
二、我有點孤獨:從修學佛法以來,除與法尊法師及演培、妙欽等,有些共同修學之樂。但對我修學佛法的本意,能知道而同願同行的,非常難得!這也許是我的不合時宜,怪別人不得。不過,孤獨也不是壞事,佛不是讚歎「獨住」嗎?每日在聖典的閱覽中,正法的思惟中,如與古昔聖賢為伍。讓我在法喜怡悅中孤獨下去罷!
三、我不再悵惘:修學沒有成就,對佛教沒有幫助,而身體已衰老了。但這是不值得悵惘的,十七年前(1928)就說過:「世間,有限的一生,本就是不了了之的。本著精衛啣石的精神,做到那裏,那裏就是完成,又何必瞻前顧後呢!佛法,佛法的研究、復興,原不是一人的事,一天的事」。(b59-60)
我如一片落葉,在水面上流著,只是隨因緣流去。流到盡頭,就會慢慢的沈下去。人的一生,如一個故事,一部小說,到了應有的事已經有了,可能發生的事也發生了,到了沒有什麼可說可寫,再說再寫,如畫蛇添足,那就應該擱筆了。幼年業緣所決定,出家來因緣所發展,到現在還有什麼可說呢!最後可能補上一筆的,不過是這樣的一則:xxx年x月x日,無聲無息的死了。(a214-215)
【註釋】
註1:演培法師已於民國85年11月往生。
註2:幻生法師已於民國92年10月往生。
註3:為了此句簡潔扼要,摘錄者稍作調整。
【節錄出處:a =《平凡的一生》(增訂本);b =《遊心法海六十年》】
※民國94年6月4日導師捨報,每年的這個季節都懷念老人家,一生為法的精誠……。